第74章 绝望（2/2）

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星图，捻着胡须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可以击溃任何一支叛军舰队。

可以斩杀任何胆敢来犯之敌，但他无法替代吾王的权威，无法凝聚那己然涣散的人心！

没有陛下坐镇中枢，号令西方。

这场平叛之战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泥潭，最终将整个联盟拖垮！

“岚呢？”

青曜将军声音嘶哑地问。

这种局面下，他的力量本应发挥更大的作用。

副官脸色更加难看：

“岚大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陛下寝宫外。

偶尔离开，也是去…审问那个刺客。

但据说…那刺客所知有限，是被人以极高代价雇佣的死士。

对毒药来源和背后主使几乎一无所知。

岚大人他…他的状态也很不好。”

副官没敢说下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岚身上那股沉寂却更加骇人的寒意。

以及那双深潭般眼眸中压抑的、仿佛要焚毁一切的痛苦与自责。

贞德站在一旁，双手交握在胸前，圣洁的面容上笼罩着深深的忧虑。

她看向青曜将军：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联盟正在分崩离析。

陛下的悲伤…我们理解，但亿万生灵的存续，不能因此停滞。”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必须有人…去唤醒陛下。”

青曜将军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帅帐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座死寂的宫殿。

“唤醒…谈何容易。”

他声音低沉，“陛下的心…死了大半。那丫头…小白，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他回想起女帝抱着小白尸体痛哭的样子。′

那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属于亚瑟王的脆弱和绝望。

“但总得有人去尝试！不能再等了！”

贞德语气急促起来，“岚…或者您…”

青曜将军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老夫…不行。

陛下此刻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我这个‘无能’的老臣，无法救回她想救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决绝，“能去的，只有一个人。”

两人目光交汇，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岚。

那个唯一被允许靠近那片悲伤禁地的人，那个唯一可能撕开绝望帷幕的人。

尽管他自己，也正被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所吞噬。

会议之上（尽管女帝缺席，重要事务仍在此商议），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争吵声此起彼伏，主战派、主和派、观望派互相攻讦，推诿责任，为如何平叛、如何分配资源吵得面红耳赤。

昔日被女帝威严所震慑的秩序荡然无存。

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之争和恐慌情绪下的混乱。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喧嚣中，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侧门最深的阴影里。

是岚。

他依旧穿着那身漆黑的制服，身姿笔挺如标枪。

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沉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殿内争吵不休的群臣时。

掠过一丝极淡、却足以让被注视者瞬间血液冻结的讥诮与…深沉的悲哀。

他没有踏入大殿中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来自深渊的守护神像。

他的目光，最终穿透了嘈杂的人群，投向了宫殿深处。

那道紧闭的、隔绝了女帝与整个世界的宫门。

那里，是风暴的中心，是绝望的深渊

也是…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唯一的、渺茫的救赎希望所在。

岚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迈开脚步，没有理会身后朝堂上的纷扰，径首朝着那座死寂的宫殿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无声无息，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踏在所有知情者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追随他而去。

争吵声渐渐低落，最终化为一片充满复杂情绪的沉寂。

他要去唤醒沉眠于悲伤之渊的帝王，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宫殿深处，那扇隔绝了所有光与声的门，依旧紧闭着。

门内，是凝固的悲伤与黑暗。

门外，是等待她拯救却又将她推入深渊的世界。

岚站在门前，抬起手，却并未立刻推开。

他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聆听门内那无声的哭泣。

最终，他的手，带着一种决绝的沉重，轻轻按在了冰冷厚重的门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