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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玉城抬头望了他一眼,想要回答,还没开口就迅速皱起了眉头。元绍看他一副又要咳起来的样子,抢前两步,掌心贴上他胸口,另一只手顺便扯开了他解到一半的衣襟,低头只扫了一眼,眼神就是一凝。
“不对----这是怎么伤的?”
全然袒露的胸膛中央,一道骇人的伤疤斜斜掠过,上起左肩,下至右腰。光看这道伤痕,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凶险----只差一点就是腹破肠流,甚至整个人被斜着劈成两半。
一句话问出,连杨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一停。他飞快地扫了凌玉城一眼,又扭过头,定定地打量了一下元绍,这才开口替自家大人解释:“没事,六七年前的伤了。”
说着挤开元绍屈膝跪在床沿,手里银光一闪,或长或短的银针一枚枚扎了下去,时而轻轻捻转。看着七八根银针没入胸口,凌玉城的呼吸平稳了很多,也不再时时想要咳嗽,这才点燃艾绒,隔着姜片为他烘炙胸腹间诸多穴道。
一轮针灸完毕,又灌了碗汤药,卧室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元绍负手站在床头,看着凌玉城安静而疲惫的睡容,半晌伸手,轻轻抚过他仍然纠结不散的眉心。
以前……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睡着之后的神情呢。
身边这人永远是安静而戒备的,背对着他弓身而卧,即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随时随地会醒转跃起的警觉。不知多少次他沐浴后走入卧室,在推开房门或者挨上床沿的一瞬间,床上人匀净的呼吸立刻变了节奏,肩头肌肉悄悄绷紧。
“陛下恕罪……臣只是习惯,枕戈而眠。”
那个夜晚,凌玉城这样向他解释,而他扯下腰间短刀丢了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凌玉城醒转之后,再也没有悄悄向枕下伸过手去,但是一有响动立刻惊醒的习惯却从来没有改变。
而现在,会这样在他面前陷入沉睡……即使是伤病疲惫到了极点,也是从来未有的事情呢。
辛苦了。好好睡吧。
离开正屋,看着杨秋趴在书房小桌上奋笔疾书,元绍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说实话。”他自顾自地在窗前短榻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叩着榻边,“他的病情到底怎样?”
“很麻烦。”杨秋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多少。“腿上的棒疮,跪了一夜的淤伤,本来随便哪一样都得发几天烧。再加上风寒和肺部被勾起来的旧伤----运气好,高烧在三天内能退下去,接下来只要慢慢调理就不会有事;运气不好,转成伤寒,或者勾起来点别的什么,那就折腾大发了。”
“也就是说,至少三天高烧,多的话还说不准?”
“少则三天,多则六七天。再多再少都是凶险,再少,那是人元气不足,烧无可烧,不过大人体魄素来强健,还不至于;再多,就是风邪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元气耗损过甚,就算好了,人也亏损不小,会不会落下点什么病根都不一定。”
不等元绍问下去,他急急接了一句:“陛下,能否让大人挪个地方养病?”
“干什么?”
“大人这病必得有人日夜守着。擦拭降温,喂水喂药,换衣翻身,都得有人专门看顾,更不用说伤在肺部,得时时刻刻注意他呼吸,防着痰液堵塞了气管。这不是一天两天工夫,在陛下寝殿不方便----”人还躺在你床上呢,到时候你睡了,伺候大人的士兵是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
“不用。”
“陛下?”
“他是朕的人。”
“……”
刚才询问凌玉城胸口伤痕时,杨秋一闪而过的古怪眼神又扫了过来。元绍视若无睹,一按榻边,振衣起身:“就这么定了。叫两个人看着煎药,你留在寝殿,时时刻刻守着就是。”转身回到卧室,在凌玉城床头再次坐了下来。
这一守候,便是三天三夜。
第一天深夜,凌玉城身上的热度就猛地窜了起来。从那时候起元绍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为他用烈酒擦拭心口、手足和腋窝,一块一块更换额头上包着冰的布巾,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药,时不时用棉花沾了水轻轻滴上他烧得干裂的双唇……哄着他在半梦半醒中更衣起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水喝药,这些从来没有想过会由他完成的事情,此刻一一亲手做来,竟是显得无比自然。
就像那个雪后的深夜,把全身冰冷的凌玉城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他……不是不可以立刻传唤下人伺候,可是,从头到尾,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然而,即便如此,凌玉城的病势还是逐日沉重起来。
第一天,他的神智还相当清楚,被唤醒以后也能自己喝药喝粥,和他说话虽然没力气回答,好歹眼神里能有反应;第二天就只能迷迷糊糊地被搂在怀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什么东西端到唇边就小口小口往下吞咽;到了第三天,差不多是全然昏睡,叫也叫不醒,粥汤药剂,都只能扶起来硬灌下去----
且,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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