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桃花依旧人面全非（1/2）

4—05.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芷水姑娘是琼楼玉宇当红的花魁，可她的房间与大堂，与楼下的雅间相较，布置要简朴得多。房间里没有脂粉的气味，倒是窗前的两盆盛开的茉莉花，随风送来一阵淡淡的花香。窗旁的墙上，挂了一幅题词：

《菩萨蛮》

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

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当筳秋水慢，玉柱斜飞雁。

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注：张先《菩萨蛮》。）

题词未有署名，想是那些文人雅士，寻乐于风月场所，兴之所至，所题之词，却不愿留名。

房内只燃了两支红烛，烛光摇曳，有些昏暗，令房内添了几分清冷。

房中间，白纱幔帐已被放下，纱后可见一人端坐古琴之前。一个伶俐的小丫头为两人泡了茉莉花茶，而后垂立于幔帐旁。

“滕公子，请恕芷水身子不适，面容憔悴，不得以真颜相对。”那女子的声音甚是清冷。

滕文渊本觉得这花魁只是故作姿态，但是当步入这房间，听到她的声音，直觉事实并非如他先前所想。他有些好奇地凝视着幔帐之后那清瘦的倩影。

“芷水姑娘言重了，还应是我向姑娘赔罪才是。姑娘今日本不见客，但我这二弟极难得来一趟，才会勉强姑娘，还望见谅。”

“滕公子是芷水难得的知音，往日芷水的怠慢，滕公子也从未为难，今日便不必多礼了。”顿了一顿，又道，“滕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随姑娘的心意吧。”

停息半晌，幔帐之后传出清灵的乐韵，时而清脆，有如高山流水；时而低沉，有如江河怒吼；时而哀怨凄凉，有如寒夜里野兽的低吟。

只是片刻，滕文渊便沉浸在乐曲之中，随之喜，随之伤。他凝视倩影的眼神里多了些敬意，更多了些困惑，为何琴声之中的哀伤让人无法释怀？

一曲终了，滕文渊的心不由随着最后的那个音符跳动了一下。琴音如此动人，曲调如此高雅，真难让人相信这是出自青楼女子之手。忽而滕文渊心念一动，很想见见这女子，却又无法启齿。

“芷水姑娘的琴音一如往昔，令人忘却凡尘俗事。”滕文斌道。

“滕公子夸奖了……今日芷水甚是不适，体力难支，再弹一曲便得歇息了，还望滕公子见谅。”

“芷水姑娘，既是身子不适，便好生休养，待姑娘精神了，在下再来拜访。”

滕文斌说着便要起身告辞，却听得芷水又道：“滕公子若是不嫌弃芷水的琴艺粗浅，可否容我再奏一曲？日后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却轻抚琴弦，琴声再次响起。琴声中透着重重的哀思，带着主人的情绪悲鸣不已，到动情处，听得幔帐之后那女子带泪唱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注：李煜《乌夜啼》。）

歌声缈缈，余音颤颤，弹至最后一句，那琴弦砰的一声绷断，随着那断弦一声，令人感伤至深。

一直在外静立的丫头，听得琴弦断折，忙掀开幔帐，急步走进内堂，焦急地问道：“姐姐，可伤着没有？”

“没事，小菊。”

“怎么没事，你看你的……”未待说完，便被芷水制止了。

“小菊，将此物还给滕公子。”

“是。”

小菊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出，恭敬地递给滕文斌。

滕文斌接过，打开，正是方才让余妈妈转送的玉镯。

“芷水姑娘——”

“滕公子，今日，芷水只想与知音人共享一曲，滕公子可否曲尊当一回芷水的知音人，而非恩客？”

“听琴音，可知其人。像芷水姑娘这般清雅脱俗之人，今日能为知音，实是荣幸。此等俗物，确是玷污了姑娘了。”顿了顿，滕文斌又道，“芷水姑娘身体抱恙，在下与二弟便不再打扰了，还愿姑娘早日康复，在下改日前来探望。”

“二位慢走。小菊，送客。”

说罢，滕文斌起身招呼滕文渊离去，却见他呆呆地望着幔帐发愣。

起初，滕文渊是出于好奇，一直望着幔帐之后的倩影，然而就在小菊掀开幔帐的那一刻，虽然只是一瞬，但他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幔帐之后端坐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遍寻不着，却在梦里几度重遇，那个在黄山脚下为自己疗伤的姑娘。只是她的脸失了健康的颜色，也失了往日的神采，她脸上的泪痕与眼里的哀伤令他心如刀割。他心里涌起千头万绪∶她为何在此？她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她的眼神又为何如此忧伤……

醉红楼的相遇依旧清晰如昨日之事，她那鄙夷的眼神，不屑的话语“你师妹却是这里的姑娘吗”仍历历在目。可她，为何……

滕文斌扯了扯滕文渊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