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弈（下）（2/2）

山的低谷中，一座以藤木建造的宫殿坐落于此，宫殿四周的山坡上错落着拱形的建筑，这些建筑就像彼此相通的回廊与宫殿向连。清寒的月光下，繁密的灯影中，攀岩的藤蔓与依附的苔藓令这里如梦如幻。

迦叶跟随领路的刺魂者去到低谷，走过一条拱顶的藤桥，当行至藤桥的尽头，两扇生满苔藓的殿门缓缓的开启，依附于殿门之上的流萤纷纷的飞向空中，宛然星尘。

迦叶随着殿内的引路者走过流水的大厅，又沿着尽头的回廊而上，去到宫殿的顶端，一处巨大的穹顶之下的殿堂。

藏风正立于这殿堂的边缘的一隅，于开启的窗前望着静谧的山谷，阵阵的寒风由窗而入，回旋于殿中，令璀璨的灯火于这殿内描绘一片如水波的光影。

藏风听着身后迦叶的脚步声，说道：“也许，解除这猎影丘陵于刺魂者禁锢的结界，是我的又一个错误。”

迦叶走近他的身后，说道：“自由，终需代价。”

“如果自由的代价不是为了正义，而是沦为一颗棋子，自由的意义又是什么？”藏风问。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世间的一枚棋子。”迦叶说，“我们都无可回避置身这对弈的棋局之上。”

“这棋局究竟是谁的棋局？”藏风问。

“命运。”迦叶答道。

“真的是命运吗？”藏风转身问道。

迦叶浅浅一笑，“世人都想成为这棋盘之上的王者，却并未看到，在这世界的棋盘之上，无论是王者还是士卒，都不过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并没有分别。”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依然有人觊觎成为这棋盘之上的王者？”藏风问。

“因为无知，因为虚妄的觊觎。”迦叶说，“也因为狭隘于这小小的棋盘。”

“那你呢？”藏风问。

“这不该由我来回答。”迦叶说，“这答案应在你的心里。”

藏风不再于此多言，只问道：“晦明王如今在哪里？”

“明玑城。”迦叶说，“玄垣已前往明玑城，劝说晦明王去往荆杒城。”

“玄垣？”藏风冷冷一笑，“我们历经千险寻回玄垣，可他带来的却是联盟的分裂，和救世者的离去。这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命运的嘲弄？”

“命运带来眷顾，亦带来灾厄，正是如此，命运才需我们去掌控。”迦叶说，“玄垣有他预见的未来，而他亦为预言所偏执。我们曾因命运的眷顾而庆幸，心怀希望。但当命运呈现它带来的灾厄，我们是否就该因此而臣服，满心绝望呢？”

“修真者所渴望的不是重建这个破碎的世界，而是恢复曾经的世界。”藏风说，“在这局棋中，究竟还剩下多少白子？”

“棋局的玄妙，就在于，不至大局已定，始终存有变数，所谓黑与白，不过是世人为以生存、为以依赖而划出的界限。结友是为了御敌，而树敌也是为了结友。”迦叶说，“我们自称正义之师，可这正义之师中亦有阴暗的算计。我们视罹锘为邪恶，可罹锘亦曾有过伟大的梦想。”

“罹锘的梦想？”

“你应该记得，曾经在火印城时，是什么令你甘愿追随罹锘。”迦叶说，“正是他渴望改变这个世界，令凡人得到与修真者平等的尊严。”

“那不过是一个谎言。”藏风说。

“未必最初就是一个谎言。”迦叶说，“罹锘虽然变了，但他最初所追求的梦想却在今时令各族得以结成联盟。”

“但这一切已经被玄垣、被骞林王国打破了。”藏风说。

“所以我们才要重建联盟，重塑那破碎的梦想。”迦叶说。

“我们刺魂者早已没落，身为弱者，介入强者之争，最终也难免灭亡的命运。”藏风说，“即便战胜了罹锘，这个世界就能真的改变吗？”

“如果不能战胜罹锘，各族就将面临注定的毁灭。”迦叶说道：“而且，以机械帝国今时的强大，将来与罹锘一战之后，这个世界将不再有所谓的强者。”

藏风问道：“难道罹锘今时真的已变得如此强大？”

“他的强大已超乎我们的想象。”迦叶说，“他不仅拥有了元神的力量，更是拥有元符风袭与疾霆，就连凝锋的渊沦之剑也已落入他的手中。他的力量甚至已足以主宰这世界的存亡。”

藏风于迦叶这言语中沉默了。

“玄垣的偏执所犯下的错误，不应成为我们放弃尊严与生命的理由。”迦叶说，“凝锋已率圣盾军团抵达荆杒城，想来以晦明王的智慧，亦会前往与我们集结。”

藏风细细地一阵思索，又问道：“此前，辛希雅率领五百刺魂者与晦明王出征，你是否了解她如今的境况？”

“她在明玑城，依然在晦明王的身边。”迦叶说。

藏风再次于思忖间一阵沉默，许久，才说道：“我可以率刺影军团前往荆杒城，但是否出战，这取决于晦明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