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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小时候,我问我奶奶。
“他们是我们家的客人吗?”
奶奶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跟我解释什么。晚上,我无意中看见奶奶一个人在房间里,她在偷偷的抹眼泪。我从未见过奶奶流眼泪,一直认为奶奶是世界上最勇敢,最伟大的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会喊那两个陌生人母亲和父亲,他们只是有空的时候,临时在我家停留一晚。很多情况下,他们刚到我家,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又转身离开。
他们很忙,忙到我快忘记他们的样子。这个时间,总会又重新见到他们一面,直到我再次对他们的样子感到模糊。这是一个死循环。
直到奶奶去世,我被送到寄宿学校。
我并不是个好学生,甚至喜欢跟别人打架。因为他们会欺负我。每一次开家长会,我家的位子总是空的。我很自卑,为了证明我跟其他同学一样,我学会了用拳头去解决别人的嘲讽和讥笑。起初,我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直到最后,他们被我打的满地打滚。
奶奶临走之前,说话很艰难,但我听清楚了她嘴里的话。虽然是那么的模糊不清,甚至,我要很费力的把耳朵贴近奶奶的嘴巴,才能听清楚。
她要我好好学习。
我从来没有听过奶奶说过这样的话,甚至奶奶总来就不会跟我谈论任何学习的东西。她唯一期待的就是她的孙子可以平安,快乐的成长。奶奶一直跟我说,何来长大了一定会给奶奶买好吃的,带奶奶去故宫玩儿。
那个时候,我总是答应的很痛快。
直到她闭眼,我都没有完成自己的诺言。
她没等到她的孙子带她去故宫的那一天,就闭上眼睛了。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哭,只是认为奶奶累了,睡着了。我还特意把被子盖在奶奶身上,那一秒,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得意,期盼着等到第二天,奶奶起床夸奖我。
这个夸奖,我等了快二十年,一直没有等到。
两个陌生人回到我家,趴在奶奶床前痛哭。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今天会回来,而且衣服都没有换,脏兮兮的。平时他们穿的很整洁,或许这是他们唯一给我留下的好印象,今天,也被彻底的破坏殆尽。
我被他们的哭声吵醒了,觉得他们很好笑。奶奶只是睡着了,等会儿还要给我,她的宝贝孙子做早餐的。我喜欢吃蛋炒饭,奶奶做的蛋炒饭最好吃。她一定会记得,她的孙子吃的蛋炒饭里面,一定要放上酱油,要把饭粒炒的干干的,吃起来要特别的脆,最好可以听到饭粒被咬碎的声音。
他们跟我说,奶奶去天堂了。
我骂他们,说他们是神经病,推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滚出我家。
因为我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我幻想不出来那个场景。所以我害怕了,我想让奶奶跟我在一起,一直陪着我,不许她一个人去天堂。要去也要带着我一起,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那么的幼稚无知。可是我确实如此的想着,奶奶一个人走了,没有带上我。我会哭的,我打算去哭一次。可是奶奶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是奶奶常常在我耳边说的话,无论我受到什么委屈,奶奶都告诉我,不要哭,因为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到了三年级,我才明白,奶奶没有去天堂,而是长眠地下。
初三的时候,有天晚上,我梦到了奶奶,想起奶奶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叮嘱我要好好学习。
为了让奶奶知道她的孙子已经是个听话的小伙子,我放弃了跟别的学生继续练拳脚。在教室里,我还是那样,趴在桌子上睡觉,无论老师怎么批评我,我从不悔改。等到放学,别的同学都忙着去食堂吃饭,或者偷偷翻墙出去打游戏。我会一个人啃着馒头,喝着自来水,不厌其烦的翻着书,做着各种各样的题目。
老师认为我是个天才,因为我的成绩就像父亲研制的火箭一样,蹭蹭蹭的往上窜。开始,老师不相信我能考的那么好,他们说我抄了别的同学答案,是在作弊。我没有反驳,我知道反驳之后并没有什么效果。
就这样,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高考。
我成为全校第三名,成为每个老师口中的榜样,成为墨大的学生。
母亲在初三那年的春节回到家,送了我一个直升机模型,她很得意,告诉我,这架飞机哪些地方是她设计的。
其实,我根本不关心这些。
送给我的直升机,一直被我扔在角落里。只有收拾东西的时候,才会发现。我想过把直升机当做垃圾扔了,最终却没有扔。
直到我读完大学,毕业找了工作。直升机被我一直带在身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大二那年,有个军事发烧友看见我的模型,他出了三千,想要买下来。
我已经答应了他,打算卖了。
小诗阻止了我,她说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一定要留着,就算给一百个三千,也不许卖。
我拗不过小诗,只好失信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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