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沧海水镜（1/3）

第7章 沧海水镜

极北的砂之国，烟沙郡中，接生的稳婆早已慌了手脚，破落的一户人家之内，满脸痛苦神色的待产妇人此刻正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嚎叫不止，被褥之间此刻早已被鲜血染透。

稳婆看着这极不寻常的出血量，难免暗暗心惊，即便自己已经帮人接生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却也从未见过的异样情景。

稳婆不是没有知会那即将做父亲的男人，可男人来唤自己时，脸色已是难看至极，那神情并非是为自家妇人担心的样状，而是带着十分的不耐烦，就连带自己倒了家中后，也只是独自一人站在了屋门之外，甚至是将自己领到产妇床前时，都没有对那待产之人问上一句贴心话语。

怨只怨床榻上的女人此生所嫁非人，若是此等时刻都换不到男人的半分关怀，那平日里的处境如何，则更加可想而知。

可是命运带给这女人的苦难显然尚未结束，当稳婆好不容易从那女人的身体中拽出一个哭喊不已的娃儿时，男人终于出现在了屋内，而男人在看到呱呱落地的亲生骨肉后，脸上这才稍稍消减了几分浓浓的不耐烦。

“恭喜恭喜，是个男娃，听着哭声多亮，长的也俊，还是你家婆娘会生，这娃子一看就是……”

新生儿落地，稳婆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也终于有些安定，而心神安稳下来之后，稳婆对产妇的同情之心一时泛滥，见到男人进屋后，便讨好似的将婴儿抱至了男人面前。

男人的脸上此刻终于挤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探手正要从稳婆怀中接过自己的亲生骨肉时，顿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伸出两根指头，强硬的扒开婴儿正哭的泪眼婆娑的左眼，略一搭眼察看，脸色却骤然一变。

“哼！这晦气婆娘，生什么不好，偏生了一个有缘无分的杂种。养上几年后便要开通前世心智，白白花费老子银钱，倒不如现在就掐死扔掉，一了百了。”

说罢，男人便一把从稳婆手中抢过婴孩，作势便要往地上摔去！

稳婆千想万想，却也料不到这男人竟会真的如此狠心，对这眼前的突发变故更是措手不及，只觉怀中一空，那本来抱的好好的婴孩便被抢了去，情急之下只得短促一声尖叫，接着便闭上眼不敢再看。

说来这稳婆的嗓子倒也是算得上铿锵有力，这平地的一声惨叫，惊着了男人，更惊着了由于脱力的痛苦而尚处恍惚之中的妇人，就连那被亲生父亲举在空中的婴儿，此刻也被惊得停住哭喊，睁大了眼睛，朝稳婆看去。

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的妇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嗓音嘶哑的朝男人喊了一声：“当家的！”接着便觉得身体骤然一空，方才还来不及换的被褥中立刻传来了一阵带着腥气的温热。

闭着眼的稳婆见男人迟迟没有了动静，这才敢悄悄睁开眼，一眼看去，只见高举着婴孩的男人忽然将婴儿慢慢的放了下来，双眼盯着床榻的方向，皱着眉，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稳婆随之望去，一望之下，心中随之一沉：“糟了！这是血崩的前兆！”?稳婆的话语刚落，简陋的房屋之内便已有浓到吓人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男人看着那张平日里就寝的床榻下面，已经有大片的血液从床上蔓延下来，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不多时便汇聚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血色水洼。

几乎埋在一堆血色被褥之中的女人，无力的对稳婆招了招手，示意稳婆将自己的骨肉从男人的手中抢还与自己，稳婆会意，蹑手蹑脚的走到男人身边，趁着男人正望着那堆血泊愣神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从男人手中再次将婴孩抱回了自己怀中。

将婴孩递给那妇人，可这早已筋疲力竭的母亲却已无力再将婴孩亲手抱起，她只能将婴孩安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团较干净的被褥之内，小心的护在了身后，这才看向了那对着自己愣神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艰难道：“我……我已不行了……我……早先……备好了……半缸的小米……足够……足够这孩子……吃一阵子……”

“……白米……白米我一粒未动……可我……我饿了数月……至多……至多只省下……省下那些杂粮……今后……今后我就不会再吃家中的粮饷……”

“求……求求你……当家的……养活这孩子……至少养到他……他自己会活着时……再……再……”

她与他成婚，已有十数年，自打成婚那日起，男人就从未好声好气的对她说过话，而一晃数年，她自然也学会了逆来顺受，只是十数年间，她除了服侍男人，甚少对男人说过这么多的话语，有时候男人自己都会忘记，自己家中养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一个徒有外壳，没有生魂的行尸走肉。

他赚的本就不多，但是却没想到她吃的更少。

连他自己都知道平日里所能给的不多，而当她也不再索取的时候，他也开始习惯性的不再将她当作一个人看待。

他对她谈不上亏欠，因为她从来不曾需求过什么，自然也无需得到些什么。

而男人短暂的愣神也并非心疼自己的老婆将死，他愣神的时候只是在想——这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