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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2)
我们向塔楼顶层走去,我紧贴着砖石,一路上蹭下了不少沙土。
米诺斯刚刚和人争吵过,现在他极度疲惫,却还想在我面前硬撑着维持尊严。我冷冷提点他道:“看来大法官这个职务炙手可热,不仅阿斯兄弟想做,你的弟弟也急着分一杯羹。”他没有吭声,只是由我搀扶他进入一间储藏室。我头一次感觉到他轻得可怕,那藏在外袍下的身形恐怕算不得健硕。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拉达为什么找上你,我被提前放出来是因为他吗?”
他伸手指了指我;一开始我还在猜他的意图,直到我醒悟过来他是要我把脸擦gān净——刚才那一番动作让我脸上沾满尘埃,混合着汗水一道淌下,这会怕是说不上雅观。
“你居然还有闲心管我擦脸,——你骗了我,让我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而你却等在外面看我的笑话。”
米诺斯稍微缓过些气,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够资格让我对你说谎?”
我真想趁着他虚弱多揍他几拳。
“我看到赛奇的档案了,”我告诉他,“可你把里面的资料挪去了别的地方,让我中断了线索。”
他索性把脑袋枕在胳膊上,这使得他说话时掺杂了一点鼻音,像块磨得浑圆的磁石:“旧大陆时期的法官有个传统——他们的红袍不为国王之死换成黑色。”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国王了,甚至是首相,你可以推算一下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位执政官死于多少年前。”
他不理会我的打岔,自顾自地说下去:“——按照他们的习俗,国王的葬礼是由四名地位最高的大法官主持的,这些人穿上华美的长袍,领着棺椁走在队伍最前列,越少悲伤,越能显现出背后的含义……所有送葬者都身着黑衣,唯独法官们披戴红服,‘豁免服丧’,它告诉我们故去的王者已与自己的政治身体合二为一,法就是活着的正义,国王将作为象征活在延续不断的政体里。”
我从没想过这层寓意,但我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也就是说,他们从现实中剥离出政权的概念,创造了一种jīng神共同体?”
米诺斯表现出少有的耐心:“毕竟生在须臾,人们总要靠一点假想中能够恒在的东西保持希望。从前属于神学世界的礼仪,到后来被法的世界所接管,逐渐变成合众体,——而更早的宗教祭祀也不过祈求恒常的真理。如今没有谁有权声称自己是地面上的代行人,我们的世界却变本加厉,保留了法官隐喻的全部形式。”
“拉达不希望你继续做法官。”
“是啊,一旦成为法官,个体的死亡便与我们无关了。黑色不过代表着自然身体的死亡,由体系构建的红色才是该永垂不朽的东西。神识库下不允许出现死去的法官,赛奇的职权可以转jiāo给旁人,他本人却从不被判定为死者。”
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太消耗jīng力,他倚靠窗户,望着墨蓝的海面出神。我还不能完全领会他的弦外之音,不过已经足够解释一些现象。
集会上马尼戈特的外衣里裹着黑袍,那是作为嫡系弟子的他在悼念自己的老师;可是希绪弗斯做不到如此,他必须穿上标志性的红袍,就像许许多多个世纪前他的前辈们那样,接下理念世界赐予的权杖。
月色与灯光的两重映照下,米诺斯的袍服格外鲜艳。
赛奇死了。
而法官永远不死。
第4章 第四夜
八月份的克里特气候极其gān燥,但当我们下楼时,外面却难得下起了雨。这个地方是整个克诺索斯最高处,我隔着墙上的孔dòng向下眺望,山脚周围人影疏落,姗姗来迟的宾客们不巧撞上这场雨,正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飞奔。“需要找件雨衣吗?”我问米诺斯。
他头也不回,直直往雨里走去,不一会身上便已湿透。
我顿时觉得很没意思。现在我暂时无处可去,要我赶上去跟着米诺斯,叫他误会我在担心他淋雨,我宁可留在塔里等待雨停。
好在今晚人们不大可能跑到露台上来,我被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搞得心烦意乱,昏昏沉沉中额头逐渐贴向石墙。等我再次睁开眼睛,远方云霞初绽,地砖上的雨水已被蒸gān。我竟然就这样蜷在楼梯间睡了一晚。
米诺斯早就不知所踪,我拍了拍身上的泥泞,然后走到露台出口,打开门,眼前却是一群我完全不认得的人,黑压压地堵在我的去路上。
“巴连达因。”为首的那个人这样介绍自己。他有着和米诺斯相似的银发,只是修剪得更短,火焰一般往后伸展。我误以为他也是米诺斯的亲属。
“你们的法官昨晚就离开了,没留下任何话,所以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在哪里。”
他皱起眉头,显然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只得再解释一遍:“你知道,米诺斯就是这样,你能指望他对旁人多说些什么呢?”
“我不是找你说这个的。”他打断我,“昨天拉达大人是因为你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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