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卷（ZC） 十九（1/4）

天气渐渐热了，老仓的心却远远超过天气的热度，已经到了难忍难熬的地步。村级整党首先解决了班子问题，打退堂鼓的两位都表示要振奋精神，重打锣鼓另开张。新上任的镇党委副书记李江亲自抓梨花湾村这个点，这一阵子让群众给支部提意见，有些事就牵联到老仓，老仓已经连着两个晚上偷偷去找老七，老七知道事情不妙，千方百计地躲着，还是被老仓堵在院里。老仓说：“走，上河套！”

老七回头瞅瞅三间破房子和在院里跑的孩子，不敢不和老仓走。走的时候，老仓让老七在前头走，俩人相隔那一段距离，冷丁碰到人，还看不出他俩有啥关系。到了河套僻静的地方，老仓叫道：“别走啦，就这儿。”

老七摸摸脖子，嘻笑道：“哎哟妈呀，赶上处决叛徒了。好村长，再等几天吧。”

老仓骂道：“等你爹个球！这都多少天了？你别鸡巴蒙我，快把钱还我，要不我跟你没完！你说，你把钱弄哪去了？”

老七蹲下抽烟：“我说了一千遍了，那钱给了傻蛋了，他答应给买化肥。”

老仓气得跺脚：“谁让你把钱给他！他是什么东西！你马上给我要回来！”

事到如此，老七反倒不慌了，对老仓笑笑说：“村长，你别急，你就是把我掐死，我也拿不出来一千块钱。要说这事，首先怪玉明，明明化肥不好买，他硬说处理有得是；二呢，也怪您，让我十多天就挣回来，我一着急，就得托人，一托就托到傻蛋那……”

老仓苦笑：“闹了半天还怪起我来，好吧，你说这事咋办？”

老七仰起头：“咋办？我问傻蛋了，钱已经给了化肥厂，只好等了。”

老仓气得好半天才卷好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了两回才抽着，说：“你能等我不能等，实话跟你说吧，那是公款。眼下村里整党，钱归不上我没法儿交待，你当初红口白牙说得好听，可不该这么害巴我。”

老七站起来：“当初您也没说是公款呀，要知道那个，我就只交我那一千块钱了。再者说，做买卖总得有个耐心，哪能扔下玉米就结棒子。唉，我那一千块钱也搭进去了，要不我说啥也还您，我说村长，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实在拖不过去可以从旁处借呀！”

老仓恨得直出长气，又没别的办法，问：“往哪去借？谁手里那么宽裕？”

老七指着河对岸：“那就行，这阵子二来生意成是好呢，我准备跟他干了。”

老仓无可奈何，在河石上坐了好一阵，末了扬扬手，让老七回去，老七嘿嘿一笑，转身走了。过了好一阵，老仓才站起来，朝河那边走去。

梨花河水已经开始涨了，这是下了两场雨的结果。这两场雨真是救命的仙水，总算把小苗喂起来，使大地披上了绿装。夜光下的梨花河翻着连绵的银光，像一条飘带延伸到远方。新建的漫水桥上方，由郝二来新起名的“春风”煤矿灯光雪亮，机器轰鸣，运煤的汽车不停地从山坡驶下来，加大油门从漫水桥上驶过，再跃上公路……

郝二来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忙得每天只能睡三四个钟头，但他毫无倦意，生意实在太好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自从和金香闹了那次气后，虽然金香回家跟他解释了半天，又答应给张县长打电话，而且还真的打了，但二来却认出一个理儿——求谁也不行，路还得靠自己闯。他听了三喜的话，又重用三喜引见的孙麻子，瞧准上面的关键部位，猛下家伙。本来二来没瞧上孙麻子，他知道这家伙三吹六哨，没成想这家伙认识人多，嘴能白胡，特别是能磨，不知道害臊。比如给人家送礼，若是二来去，让人家拒之门外，就不好意思再去二回，孙麻子不怕，你关了门吧，他跳墙头也把东西给送进去，而且还说得特别婉转，让你不收也得收。这么一来，有好几处重要关节全打通了。张县长那里，由于金香打了电话，没等二来他们去就点头了。事成之后，二来表示感谢，拿了些烟酒去。孙麻子对张县长说这并不是求您办事，而是感谢为发展乡镇做贡献的老领导，并说我们矿上有规定，工人为矿做了贡献也要奖励，您答应我矿加入联合公司，等于在大海里拉了我们一把，我们不能给您钱，送点东西，总该收吧。弄得张德海毫无办法，只得收下了。其实矿上哪有什么规定。这样，二来总揽全局，生产靠三喜，外交靠孙麻子，更主要的是联合公司解决了销路问题，还贷款修了漫水桥，促进了生产，煤矿的收入骤然猛增。二来初步算了一下，到年底能净挣十多万，按承包合同，他自己就能得三万元。天哪！穷了三十多年的二来，哪曾见过这么多钱，他抱着帐本，眼泪都流出来了。但他不动声色，锁上帐本又跟往常一样，穿件破衣服，井上井下的忙火。他心里想着那些钱，时时感到沉甸甸的，鼓胀胀的，生怕嘴张大的掉出来，摔个跟斗跌出来，于是，他的话比以前少了，走路头低得更厉害，但眼睛却更尖了，时刻抓住进钱的机会，处处提防着旁人的侵袭。包括对金香，他也不再说矿里的收入实情，只是说，实在太难呀。

老仓大黑天找来，这使二来吃了一惊，但听明来意：老仓说大闺女家盖房缺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