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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1/2)
第54章
喝了布莱恩给的草药,我的病慢慢好起来。两天之后,病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到院子里去走走。
阳光有点刺眼。我用手挡了一下,才渐渐适应热带特有的强烈光线。我扫视了一圈,草木葳蕤的院子似乎没有变化,树还是那些树,大王棕,椰子树,芒果树,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树木,一棵也没有少,篱笆墙还是那张篱笆墙,贝壳小径还是那条贝壳小径,只有草地刚被修剪过。我能清晰闻见随风飘来的草味的清香。草地是布莱恩找人来剪的。从红鱼岛回来后,我一直没有腾出空来整理的院子,现在已经收拾干净。
鸟儿在院子里恣意地啁啾。一对金刚绿鹦鹉站在椰子树顶上,咕咕噜噜对谈着,好几种颜色的风琴鸟在芒果树间叽叽喳喳忙着抢食。还有两对地鸽,不,是斑鸠,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在草地上觅食。要是黄毛在,这些斑鸠肯定会被追得不知该跳,还是该飞。
我又想起了黄毛。黄毛不在,黄毛和斑鸠之间的游戏也不再上演。
那天黄毛走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布莱恩答应替我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布莱恩说,黄毛多半是被人拐走,宰了吃了。我听了很生气。我从不骂人,这一次忍不住骂布莱恩没良心,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胖嫂来打圆场,说让我再领养一条拉布拉多,反正她那儿还有好几条,我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我不相信黄毛就这样走了。黄毛一定还在,还在岛上的哪个角落。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我坐在大王棕树下,原来我坐在树下想事的时候,黄毛会趴在我的身边。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不到黄毛,听不到黄毛的叫声,也没有黄毛可以说说话。
Damnit!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把我的黄毛给弄走了。
微风吹来,大王棕的树叶被吹得细细碎碎地响。
我原来以为我是个受得住孤独寂寞的人。这好像是哪位作家的一句话。现在我知道,我不是。我一直以为,因为外交这个特殊的职业,我已经锻炼成一个刀枪不入的人,可以承受所有的痛,吃得所有的苦,忍得所有的孤独和寂寞。我从来都有这样的自信,来到吉多之后,我依然是这样想的。即使经历那么多次危险,差不多是九死一生,我都不曾屈服,不曾低头。但这次生病之后,我知道我不是这样一个人。
我想起刚到吉多的时候,开馆的忙碌和新鲜感的驱使,日子过得还算快,也算充实。在这之后我经历过一段平台期,疲劳期。一个人的工作,一个人的生活,在这一个人的使馆,日子日复一日地过着,昨天是今天的重复,明天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有时候,我会想,同样一天时间,山区老家的生活我是熟悉的,国内的生活我是熟悉的,我努力去适应不熟悉的吉多生活。不同地方的生活,无论是节奏还是内容,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区别。真的,同样是一天的时间。
回过头去想,我不知道在吉多这四五个月的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一直在拼命工作。是,我是个workholic,是个工作狂。一个人的使馆,总是有事要做,大事不用说,没有大事的时候,也有许多小事要忙。这些不起眼的琐事,没有人同我抢,只有我一个人做。有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兴奋的。我喜欢忙一点。忙一点,寂寞就少一点,时间就过得快一点。
白天还好,我最害怕黑夜。长夜漫漫,何以消遣。吉多没有电视,只有电台,电台也只是早晚各播两个小时。一入夜,便是孤独、寂寞、枯燥、单调和无聊。我会花很长时间在灯下读信,回信。然后是读报,先浏览一遍标题,再一篇篇仔细读内容。收到的报纸都是过期的,经常是过了好几个星期,但我会不厌其烦地一篇篇读,一遍遍看。直到有新的报纸来,我才会把旧报纸收起来。没有邮件的夜晚,我会到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看够了,就回到屋里,守着电话机发呆。我看着电话机,希望电话铃声响起来,可以有个人说说话。有事的时候,我会给居华打电话。但同居华大使通话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电话机就静静地坐在那儿,我看着它,它看着我。自从有了黄毛,黄毛会陪着我,盯着电话座机。
大王棕发出哗哗的响声,我抬头看了看,树顶上巨大的树叶在风中使劲地摇,象是要掉下来。
身在国外,也许会比在国内独自生活更加孤单。那是美国作家梭罗在《瓦尔登湖》里说过的一句话。当年读到的时候,我在大学里,还从来没有出过国,也就不能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我不仅领悟到内中的意境,甚至还更深一层地体会到了梭罗所没有体会到的外交官的孤独与寂寞。这种孤独与寂寞是与常人不同的。我以前在读一些外交官回忆录时,就已经发现。也许别人读这些回忆录,读到的是外交官的觥筹交错,光鲜亮丽,或者唇枪舌剑,猎奇刺激,我读到的是孤独。我一直认为,孤独这两个字最贴切地概括了外交职业的本质特点。外交官的孤独是骨子里的,是在任何的文学作品里找不到的,即使在气象万千的唐诗宋词中也读不到。他们从事的工作在外界看来永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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