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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2)
他跟上去,皮衣在月色下闪了道冷光,一大步迈出,胯骨上的挫伤钝痛。
那huáng包车就停在幽深的巷子里,车夫扶着车把,小半边脸正好投she在月光的清亮里,那耳朵上别了一支玉堂chūn牌香烟。
有烟就有火,山田一郎现在非常需要一支烟来缓口气。他走上去,礼貌的颔首问道:
“这位师傅,能借个火吗?”
那车夫瞄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啪”的一声火石轻响,后面隐在黑暗中的车棚内亮起一簇暖星:
“火在这里。”
huáng包车从东栓胡同出来,一郎和那个男人一同坐在车棚里,两个人都沉默的抽着烟。
“您这样的人也吸烟吗?”一郎端详着那人的金丝眼镜,问道。
男人有双极其勾人的桃花眼,藏在镜片下,给人一种曾经迷醉了多少姑娘的错觉。可这人青衫长褂,极周正,极稳妥,淡泊沉静。
这样的人和香烟不相称。
“吸烟还分人么?”
“我没有那个意思,抱歉。我是说,您看起来像是一位老师,或者学者。”
那人不说话了,猛吸了一口烟,烟雾和寒气混作一团在空气里散开。对于这种冷淡,一郎并不介意,他低头一笑,带着几分习惯性的羞赧:
“您倒有些地方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
一向善谈的年轻人竟没有说下去,那人也乐得清静,黑暗中彼此看不清晰,但对方还是在一郎晦暗不明的面容上看出一种深邃的悲哀来。
这个表情我最明白。那人想。
“您坐过船吗?”
他没料想一郎突然问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这人说话天马行空,好像脑子里的话随便抓一句就往外说,他也不应声,等着他的下文。
“码头、海腥味和烈日,以前我不爱坐船,后来我喜欢,现在又怕。”
对这个人的话持认真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愚蠢。对方听完后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沿途的街道上。
一郎也不去理会这冷遇,他把身子靠进车棚里,在摇晃中想一个刻在心头的影子。
长身玉立的站在码头上,是接待一郎的人。在瀚海上漂泊数日,他刚刚从水波中踏上这东方国度,便被这个青年的笑容击中,烈日下海的味道撩人情思,从此少年心事,不可言说。
他在青岛只停留了半年,相见寥寥,但那人温煦的眼睛,抱着教案来去从容的身姿,给学生讲课时染了粉笔灰的手指,都让他难以忘却。
藏修竹于脊梁,竹脉纤纤于目光。
他离开时,这位先生正准备结婚,他依旧无法开口,可能爱到深处就是克制,他不想这么惊骇世俗的事情打搅了这人的生活,最终还是带着这份感情黯然回到自己的故土去。又过了一段时间,从遥远的中国传来了这人被捕入狱,已经处以死刑的消息。
得知此事的那天也是烈日灼阳,他坐在和室外的縁侧上,膝上摊着拆开的信笺。从正午坐到夜深,又从夜深坐到破晓,檐上的玻璃风铃几声呓语,他侧耳听了,轻声说:
“今晚的月色真美,承志哥。”
今夜の月が绮丽ですね。
(二)
天气好,下课才没一会儿,几个女同学就从后面追上乐倩文,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问:
“今天你的那位先生来不来?”
乐倩文不答,笑着拿书卷作势要打。几个学生就惊呼一声跑远了。
乐倩文摇摇头,转身向校门走去,家里的huáng包车停在那儿,车夫见她出来,拽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车棚皮座。
“赵叔,今儿挺早啊。”
“甭提了,和平门桥儿那又让日本人禁了,我绕道走灵境儿,嘿,过来的爷们儿说那也设了卡子,茬了几条窄胡同儿才过来。得亏了赶早儿。”
“哦,”乐倩文点头,上了车又问:“这又出什么岔子了,昨儿个晚上我听见街北面儿打枪呢。”
赵叔脚背一挑把那车把捞在手里,将车在街上转了个弯,嘴里不停:
“哟,您听着了?可不嘛,就咱前面那中央影院,死了个日本的什么来着,叫米汤?谷堆?嗨,我也记不住,反正死了。”
“可能是个当官的吧,阿诚哥又有的忙了,”乐倩文拢了拢头发,抬头却笑了:“赵叔,最近滋润了嘛,还抽玉堂chūn?”
“大小姐打趣我了,哪儿啊,客人给的。”
走到大耳胡同口,赵叔撂了车把,回头道:
“大小姐,我在这儿等你。”
眼见着女孩子开了一家空宅的门锁进去,赵叔长叹了口气,取下耳后的烟点燃,坐进车棚歇脚了。
院子还是老样子,天井中央的那木棉树落了一地叶子,乐倩文把书袋挂在低垂的树枝上,从墙边拿了扫帚,从院子一头认真的扫起来。扫罢了地,又进屋子取了锈迹斑斑的铁皮水桶,在院中的方井里打了水,擦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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