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友（三）（1/2）

男人看着照片里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声音低了下去，“洋子是位十分温柔的女性，特别会为别人着想。对待生活总是无比用心，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珍惜每一个还能看见太阳升起的早晨。将每一天都当做是生命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来用心度过。”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大泽川，也就是石墨，是在我读研的第一年怀上的，洋子为了生下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进修机会。那时候初为人父的我很开心，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肩上的责任。那时候我一天打四份工，晚上还得去实验室帮导师整理文献，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却依然精神饱满乐观向上。因为洋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给了我无限的动力和希望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有些感慨，“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总是感觉有用不完的精力。那时候我满心憧憬着美好日子的来临，却从未想过灾祸正悄然而至。”

“你的夫人，她也是一名灵族成员是么？”龚衍差不多已经猜到了结果。

“没错。她也是灵。”男人垂下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她自己对此浑然不觉。而我的灵纹尚未开启，也并不能及时的发现这个事实。”

“我听说过那个关于你们灵三家的诅咒。你们的每一位家族成员自古以来都只能族内通婚，与外界通婚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你们体内的灵之血脉实在太过狂暴，其它的灵族基因会被它吞噬然后产生不可预测的变异。与人类还好，而如果对方也是一名灵族成员的话……”

龚衍轻声说。

“没错。上帝赐给我们一个健康的孩子已经是仁慈的表现了，而第二个孩子……他并不打算再大发慈悲。于是灾难发生了。我的女儿——大泽小月，她是个天生的瞎子，并且受不得阳光。”

龚衍的瞳孔晃了晃，不由的低声道：“真是可怜……”

“而更可悲的是，她的早产，夺走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的性命。”

男人垂首，声音变得哽咽：“尽管我永远

都不想再忆起那天晚上的场景，但如今回想时，依然清晰的像是发生在昨天。洋子痛苦的嘶吼像是诅咒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想，她至死都不明白她肚子里怀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畸形的恶魔。”

——那个晚上，男人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小耗子般脆弱渺小的生命，他跪在自己心爱女人冰冷的尸体旁，泪水盈湿了脸庞。

他看着手上大哭着的婴儿，看了很久很久。护士们都走了，手术间里的灯光闪了又闪。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脑袋里变形扭曲……“恶魔”，“恶魔”，“你的孩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杀了她”“只有杀了她神的怒火才会平息”……有人在他的脑海深处不停的呼喊。

然后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将两根手指套上了婴儿娇嫩如同嫩芽的脖子……

“我本来是想亲手结束这份罪孽的。”

男人哽咽着：“我知道她的诞生注定带来不祥和灾祸，这个孩子——她是两个灵族成员畸形的产物，家族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将来长大后的力量会不会不可控制。”

——婴儿大声的啼哭，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着那双大大的、无神的瞳孔望着面前这张憔悴而悲伤的脸庞。她奋力的挥舞自己幼小的手臂，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一条鲜活而有力的生命罢了。

“那时候整个世界在我的眼中急速的扭曲变形，像是一张纸般燃烧变白。然后那些红色的斑纹从我的心口里窜了出来，将我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异类、名为“灵”的异类。”

“可你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不是么？她是你的孩子啊，不管她多么的可怕、多么的畸形，她都是你的孩子。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能对自己的孩子下得去毒手。”龚衍轻声说。

“是的，我没能下得去手。我看着她奋力扭动身体的样子，才突然意识到她也是无辜的。她的出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啊。”

“然后你就带着她回到了中国。你让你的家族来决定她未来的命运。”龚衍吹开了水面上的茶屑，

看着烟雾徐徐飘散。

“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这样做。”男人沉声道。

“懦夫的行为！”龚衍低声吼道，“你明明有很多选择！但你却选择了这最不负责任的一条路！你明知道这个孩子交到石家的手里会成为怎样一种存在，他们不会杀她，只会将她当作牲畜一样圈养着！等待有朝一日能用得上她的时候就拿出来宰杀！”

男人垂首。龚衍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没法反驳。

“你真是个懦夫。”龚衍冷冷的盯着垂首的男人，声音冰寒：“从小到大，一直未变。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策划逃亡，最后被逮住的总是你。我和吕林一次又一次的赶去救你，而你的选择呢？为了不挨打就供出自己所有的同伴，甚至帮着家族的人来找我们。你总是这样，总是不敢自己承担应有的责任，那个孩子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生而作为了你的女儿！”

龚衍的表情很愤怒，回忆和疲惫令他有些丧失理智，他攥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