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换名如换命（1/2）

手转梨枝花簌簌，在贺相思还不是贺相思的时候，她叫宋小五。铸她血肉的女人将她养至四岁，后将其遗至道观山门前，她隐隐约约记得那也是个三月天，山门前的梨花开到最烈。

她母亲推着她往前走说：“勿要再跟着我了……”

天亮后，有道童执帚洒扫庭除，见她摔在山门前，掌破膝紫脸沾泥，因着摔的有些狠，牙齿磕在唇上咬至见血。道童将其扶入观内，疗伤之际有人问她姓名，她怔怔望着墙角灯烛台，一字一句道：“我叫宋小五。”

有一小道姑立她身旁，年岁与她相近，她性子欢脱，与谁都能自来熟，遂趴在床沿上，仰头与她道：“你好，我叫贺相思。”

“……”

旧事无声，新梨花白蕊落。贺相思闲挑指尖花，枝上鹊咿咿呀呀的叫。梨花树下走来一个人，而立之年，着圆领红袍，步子大开大合走路极具气势，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也是贺相思的父亲。

贺相思见他来了，敛了衣袖，踱步起身，恭敬的候在一旁，喊一句父亲。二人言语一番便回屋内去了，贺甑对这个女儿很好，但却鲜少来绛雪轩与女儿叙旧，至少在贺相

思回淮州城两年之久，这是他第一次踏入绛雪轩的门槛。

草灵备茶，贺相思隔着一盏氤氲水汽望他手中玉珠。贺甑将珠子转了五六圈，后将来事说明，他说他为贺相思找了门亲事。

贺相思一边听一边应和着说，全凭父亲做主便是。

贺甑见女儿恭顺，心中喜忧参半，他蹙眉道：“祝家二公子久病在床，你此番过去恐有守寡之苦……”

贺相思低眉顺眼的说了句哦。

贺甑又道：“但你恶名在外，寻常人家怕是……他虽身子不大好，但与你也终究算是一个归宿了，到了人家切记勿在由着性子胡作非为了，那终极不是生你养你的娘家，定不会如我们一般惯着你的。”

贺相思再次点头说明白。

说到最后贺甑便命人挑了好几套《女戒》《女训》《女则》来与她看。再说祝家那边因着是等这门亲事冲喜的，是以婚期也比较急，最近这几天便让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读书便好。

贺相思再道一句明白。

万事交代完毕，贺甑起身欲走，忽止步不前回问：“你可有什么是特别想要的？”

贺相思以手支额想了许久，后兴奋道：“我要一套最

好看的嫁衣。”

“……”

贺甑怔楞了片刻，他在这个女儿身上总是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的眼睛像极了她，一样的狡黠聪慧一样的琢磨不透，他别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道一句：“好。”

若放在平时他大抵不愿将女儿嫁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只是他有一批船货压在了淮州知州手上，祝家的人说若两家结为儿女亲家，那么他贺家以后的商路便能走的顺遂许多……

他抬步往外走去，喃喃说了句：“对不起……”

不出片刻，贺家四女贺相思即将嫁与祝家二公子祝临风一事便在淮州城内广为流传开来。有闲人碎语道：“病痨娶大脚，二人不是天生一对吗？”

闲言一开，幸灾乐祸者多，真心祝福者少。看戏者多，心疼者少。

傍晚时分，草灵开角门领小厮进院。有侍见之，问为何将酒担子挑到了姑娘院中来？草灵一面命人将酒好生放到里屋去，一面与侍女道：“玉梨坊的柳先生听闻咱家姑娘快要出嫁，便特意送来六十六坛女儿红，充作贺礼。”

“才六十六坛，柳清兮那厮委实小气。”贺相思半跪坐在廊下逗鹦鹉，听侍女话，答之

。

二人于廊下低笑出声。草灵将帖子递与她，素帖描墨竹，是柳清兮的调调。她翻开一看，上头笔走龙蛇，铁笔银勾的写着四个字‘恭贺芳期’。

草灵见之，只问贺相思如何回柳坊主帖子。贺相思将帖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后随手搁置下来：“挑个最红艳的喜帖送他便是，再附带两篮喜饼与他便可。”

草灵：“……”

祝贺两家也是淮州城内的大户人家，婚礼虽然匆忙，但该做的早已完备妥当。婚礼琐碎麻烦，天还未亮贺相思便被人拉起来细细梳头，研面，她看着自己一层层的穿上那些最繁琐的礼服，她看镜中人一点点变了模样，从前往后她都没有如今日一般如此好看过。

对镜描眉时，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响，她换了一个名字，便如换了一条命。从前的宋小五，似乎是她前世站在忘川河边做的一个梦，梦醒时分，世上不再有宋小五，只有贺相思了。

古语云，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今日景，便如古人云。

车来了，人来了，她走了。

祝临风抱恙不得亲自来迎亲，是以委派其族弟祝临婴前来迎亲。那是淮城数十年来最盛大的

婚礼，她踏十丈软红，漫千丈红纱徐徐而来，阳春三月，梨花如雪白，嫁衣如火，灼伤天涯。

自此后，很多年，这一幕都沦为闺阁女儿的向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