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昨夜梦回逢旧游（1/2）

鹤州雁回关中，贺相思挂伤断手而来。她知祝临风凶险，却不知是如此凶险，他瘦了，脸颊凹了下去，瘦出尖尖的下巴来。封刀每日都会为他擦拭身子，连带着脸上的胡茬青须都刮的一干二净。

封刀说，胡兵来的时候，守将弃城而逃。独留荒城一座，三千老弱病残之兵驻于城中。因这三千老弱病残之兵乃是鹤州城的本部子弟兵，他们的身后是妻儿是年迈无助的老父母。

其他人能逃能退，独独他们不能。因着退了，妻儿老小便无一线生机了。祝临风于此绝境中排兵布阵，六次击退胡军。然，他本身便是病体孱躯，连日劳累奔波，不眠不休，引发旧疾。

再加之，有军医为其诊治，才知他原是中了毒。西胡至毒，狼腥草。如今一命危矣，贺相思将前事细细听完，而后蹲伏在床畔处。她单手握起他的手，将其轻轻放在自己脸颊处，泪眼模糊道：“祝临风，我来了。”

封刀将白羽拽出帐外，让这对小夫妻有些时间独处。

“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了？”

贺相思一路走来，跨崖历断骨之痛，几次死里逃生，都没掉一滴泪

。如今见祝临风生死无觉的躺在榻上时，她哭了。她哭着跟他说好多话，说这一路所见，末了，她斜着头靠在他身上，喃喃道：“说好的，你若敢死……我……我就来陪你，你那么希望我活下去，怎么舍得让我死对吧，所以，你要坚强，不然，你一命过去，我也一命跟过去了。”

一话絮絮完。帐外忽起争吵声，原是城中守将聚于帐外，那么多人，被白羽与封刀一道拦在外头。他们吵闹的内容很简单，胡军派了使者来，言明将祝临风的人头送出去，便能保鹤州城平安。

如若不然，必大举破城入，届时便会屠城了。

贺相思坐在祝临风床畔处，泪无声滑落，她泣不成声道：“你听到了吗？你用命护下来的人，他们却要拿你的人头去保平安。”

祝临风双目紧合，贺相思单手描过他的眉眼：“我觉得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天下苍生于我无用，千人命万人骨不敌你一人，若有人敢动你分毫，我必为护你而战。”

“你想保护这座城，那么我便保护你。”

待帐外喊杀震天时，贺相思一挑帐帘拖断手箭步迈出。此人一出，万千争吵

忽的静止下来了。只因那站在门下的小公子格外渗人，她无一刀一刃在手，却如修罗现世。

那份嗜杀之气乃是杀千人，踏尸山血海方能沉淀出来的煞气。有胆小者，稍稍往后挪退好几步。贺相思步步前进，他们步步后退。

众人觉得得亏面前人无刀剑在手，若有的话，估计她现今便会一刀劈了他们。

封刀与白羽并肩站在贺相思身旁，成守护之式。贺相思平和道：“我丈夫拿命守城，诸君欲拿他人头换自己平安。我丈夫六退敌军，威震戎狄，不是说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吗！”

“为何诸位同袍调转戈矛方向，直对我重病的丈夫！吾今不叱尔等狼心狗肺之辈，吾只一句，若再有一人欲取我丈夫人头，我便先摘了他的人头祭天！”

众人面面相觑，后垂头丧气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若让胡人破城而来，死伤的就是全城人啊……我们的家人都在这里呢。”

“那我呢！”贺相思双目猩红：“你们的妻儿是人，是命，那我呢！我丈夫死了！我怎么办！我丈夫死了，他的父母双亲，他的妻子儿女该怎么办！

”

“若此番战死沙场，我亦无话可说。可他不是，他是被自己拿命护下的人硬生生舍弃，杀死的。我不允许！诸位的生死，鹤城的生死与我无关，但我丈夫的生死与我密不可分，尔等今日若敢再进一步，我亲自送你们下黄泉路，包括你们的妻儿。”

长话毕，她单手抽簪掷出。哐一声，寒玉簪如利刃般直直刺入众人身前之地。此为簪，亦为界。簪之外，是生，是劫，是难都与她贺相思无关，簪之内是生，是死，是劫，是难都与她贺相思确切相关。

一簪之隔，一命之间。

她长发泼落，翩翩佳公子变成俏女郎。横眉冷对千夫指，烈烈冬风中无人不记得那从江南诗画里走出来的姑娘，最柔弱的面孔藏着最冷硬的心肠，最单薄的皮肉下立着最坚直的脊梁。

很多很多年以后，稚童将这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听了好几遍。后有稚童问老人：“那相思姐姐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呢？”

老人双目浑浊的仰望苍穹，沧桑道：“那是个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的姑娘。”

浩浩风雪下，皑皑雪地中。她散簪披发如神兵天降，众人唏

嘘一番，不敢再探。封刀，白羽抽刃挺身而出，意思很明显，若有人再进一步，他们的下场便是贺相思说的那样。

正在对峙时，城中忽有急兵来报说援兵到了。

此番领军而来的是凉锦竹的二哥凉锦睿。凉氏父子在西北一带，乃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况其又是祝临风的亲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