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气数已尽，重来无用（1/2）

薄酒入肚，往事上心头。他吹洞箫一曲，店主打着拍子在和，贺相思的画像搁落在案。善词人将满腹心事藏于词作中，是以写词人从不放血和墨书文写字，因为真正的血书不是放血来写的，而是你摊开那卷笔墨，发现其上字字是血，句句泣血。

同理，真正的作曲人，亦将满腹唏嘘藏于曲中。柳清兮坐吹洞箫，呜呜咽咽吟一段故人事。

她与他之间，心计太多，快乐太短。到头来，两相离散，纵使拼了命的逆流溯回其上，终究抵不过气数已尽四个字。人与人之间都爱谈缘分，可人与人之间也该谈气数，待得气数尽时，缘便也尽了。

店主将画捻起，仔细看了好几遍。方道：“你何苦于此执着于想将她找回来呢。”

“因为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那你也当她死了，好了。反正附和大多数人的说法是最轻而易举的，难的是你要反对大多数人的说法。”

柳清兮微微低下头来，黄晕烛火将他整个人一分为二。一半落在光找不到的黑暗里，一半落在黄晕的灯烛下。他指叩洞箫，徐徐道：“我想她了。”

轻轻巧巧的四个字，我想她了，盖过了所有。店主大抵是个经历过什么的人，他将此画再认认

真真的看几遍，后问道：“你的心上人吗？”

“不是。”

“亲人？”

“不是。”

“朋友？”

“估计，也不算了吧。”

店主听着，两手一摊：“那你找她做甚？什么人都不是，你还找她作甚。”

“也许是……”他的视线落在墨色酒盏上，光浅浅的洒在桐木旧桌上。他与她之间算什么，他都说不清了。她跟他说，愿此后余生，死生不复相见。

他们二人，乍然相逢，如幻如梦，然，太美的梦不能信。一朝黎明后，美梦气数尽，纵使重来也是无用。他将洞箫在手中辗转一圈，喃喃道：“也许是……我想好好解释一下吧。”

“至少该为自己争取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不管能不能得到。”柳清兮徐徐闭上眼，有些事他只能如酿酒一般藏在心头的最深处，任其发酵。

他从前想着将米发酵成酒的那个过程是很苦的，他以为时间能消磨掉那份苦味。他以为，即使二人陌路，但知她安好，他便无惧了。

可待三年前，她身陨的消息从鹤州传回淮州时。他竟恨上那句，死生不复相见。不是不知道此生彼此相守的气数已尽，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样一个人就这样从这个人间消失

。

店主不问了。

柳清兮吞酒下肚。

何日相逢一笑泯恩仇？爱恨情仇尽付残酒中？他不知，月不知，人不知，风亦不知。

男人的交情是在酒桌中打下来的，柳清兮与店主的交情也在酒桌中打下来了。店主将他的画像拿走了，他命人画个百十来张，悉数分到纥丹城内的其他汉人店主手上。

末了，安慰道：“你放心吧，只要她还在纥丹城中，就算上天了，也能被咱们的人认出来。”

“……”

日子悄然而逝。柳清兮留在纥丹城内打听到了许多关于贺相思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只知道她在这城中。因着有人告诉他，这姑娘很爱吃糖葫芦，经常来买。

也有人跟他说，这姑娘打架也溜得很，半年前不知为何得罪了一个纥丹大汉，被大汉撵着跑了十条街。大汉伸手矫健，愣是没追上她，最后大汉跟丢她了。

还有人说，她为了救只落水的母鸡，自己也扑河里去了。

总之，一言蔽之，这个姑娘是纥丹城内的红人。翻墙打架偷鸡遛狗的事没少做，很爱吃糖葫芦。随行的人总称其为小姐，并不知她家在何处，是何身份。

当下，柳清兮跟着卖糖葫芦的走街串巷半月

有余，也不见贺相思从哪边墙里翻出来买冰糖葫芦。店主知道后，打趣道：“平浦啊，你看别人想见这姑娘，随时就见到了。你来这月余了，日日晨昏定省的跟着卖冰糖葫芦的人走，却愣是没让你见到一面。”

“这也从侧面认证一个道理，你们没缘分，大抵二人相聚之气数已尽了，强求不得，算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柳清兮将洞箫在指尖打个转，笑道：“纵使是强求，也要强求这么一次，我不信，我们真的死生不复相见了。”

夏，过去了。

秋，来了。

入秋后纥丹人开始宰杀牛羊了，将其腌制起来，储藏着吃一个冬天。腌制腊肉时，城中也开始如过年般热闹了。是夜后，护城河便燃起了篝火，男男女女聚成一圈，抬腿甩胳膊的跳着舞。

马奶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柳清兮站在小土丘上望热闹的人群，他记得贺相思那个人是最爱凑热闹的，这种场合，他不会不来的。

当下，柳清兮猜的很对，贺相思不会不来的。她来了，彼时，她穿着一件格子胡裙，腰间丝绦条条垂下，手腕戴着银铃铛，走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