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2）

第60章

“无妨。”许凉修淡淡说道。

傅叔默然，相爷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许凉修亲自将一碗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南柒，直到后半夜，额头摸起来才终于没有那么烫，睡得也更安稳了，一脸恬静香甜，许凉修放下心来，去了隔壁书房过了一夜。

天气寒凉，放眼望去，今夜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黑沉沉的云层下，只有万家灯火。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火，他们流浪在街头，抱着胳膊蹲在透着暖黄灯光的窗户下，感受寒风从自己身体里穿过。

李宝根也在这些流浪的人中。

他没了功名，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看起来清高，实际上只是靠作弊的人。

同源客栈他也待不下去了，掌柜的没有撵他，是和他同住一家客栈的书生将他的行李扔在了大马路上。

临走时还啐他：“一想到我跟你住过同一家客栈一起喝过酒我就恶心！”

李宝根没有为自己辩解，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包括那晚的酒。

他现在身无分文，想过去薛府找薛老太傅，看到告示的时候才得知薛言仁也被自己连累丢了官，便再也没有力气像初来京城那晚，去扣薛府的门。

和所有读书人一样，他也有过自己远大的抱负，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直言进谏，为百姓做实事。

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他失意了，或许他可以做一个壮志难酬的诗人，游历四方，流下千古传诵的名句，后人想起他来也会夸一句他的诗写的真好。

但那晚薛易在他面前讲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现在也陷入了薛易当初的困境，躲躲藏藏，不敢被人发现，否则就将面临千夫所指，但他能做到薛易当年那般隐忍吗？

他甚至想，自己真的愿意继续走这条路吗？

他不知道。

年轻的书生背着自己小小破烂的包袱，怀揣着巨大的迷茫游走在街头，不知该去向何方。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李宝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只知道自己大概是进了华丰城的乞丐窝，几十个乞丐在巷子里窝着，一个个灰头土脸，呆滞的眼睛打量着李宝根，虽然李宝根一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至少还有几分体面。

李宝根没有走得太近，找了个地方贴墙跟坐下了。

这里的气味不太好闻，不远处一个黑兮兮的小孩儿还在逗老鼠，巷子深处有个稻草堆，明明最多能容纳三四个人的角落生生挤了十几个人进去，所有人看他的眼睛都是无神的。

有个乞丐犹豫半天，挪到李宝根身边来，眼睛盯着他的包袱，又看看他，问道：“读书人？”

李宝根点点头，“嗯。”

“外地来的？”

“嗯。”

“没考上？”

李宝根不知道怎么说，他抿了抿嘴，“嗯。”

乞丐咧嘴笑了，满脸乌漆嘛黑的，一张嘴显得牙特别白：“我当年也和你一样。”

“什么？”李宝根惊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看到那个了吗？”李宝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稻草堆上一个男子，在这么凉的天还敞着肚皮，手指抠抠肚脐眼，又放进嘴里吮 吸，好像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

乞丐觉得李宝根忍住反胃的样子还挺有趣，笑着说：“他也和你一样。”

李宝根震惊地看着他，只听他又说：“我们都一样。”

“多少年前，我们也从外地到京城来，读书人吗，都希望能搏个功名，但那时候还是太天真，就我们这些一穷二白的，能斗得过那些肚子里连二两墨水都没有的富家子弟吗？斗不过。”

李宝根默然，乞丐说得对，没人比现在的他更清楚。

“科举落榜，身无分文，不敢回乡受人耻笑，就在这里混口饭吃。”

李宝根看着那个吃肚脐眼污泥的人，心说那你们这混的饭也太差劲了。

乞丐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安慰他：“那是个疯子，自己的成绩被一个富家子弟顶了，告到大理寺，告到顺天府，人家才不搭理他，就这么疯了，我看你精神还是挺正常的。”

李宝根没说话，乞丐等了半天，突然咦了一声说道：“你不是个哑巴吧？”

李宝根：“不是。”

“那我刚跟你说了那么半天，你一个字都不搭理我？”

“不知道说什么。”

乞丐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刚来的时候都这样，低迷一阵儿就过去了，慢慢会习惯的。”

李宝根又不说话了，转头看向巷子外面。

夜市开始支摊，即使天气转凉也不耽误他们的热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而外面的光照不进这个狭小的巷子里，李宝根坐在巷子口的阴影里，手指往外一伸，便可以触及另一片人间，他却觉得烫，没敢。

乞丐叹口气，摇摇头，抓起李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