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梨花抄终篇（十一）（1/2）

一夜将过。

二十八日，天未亮，被天帝软禁在苍迦宫中的师父被天帝命人带上枷锁，投入天牢。

天将亮，天帝一纸消息传来，定下师父叛变天族等数条大罪，顾念师父有功，只定枭首之罪，不许魂飞魄灭，永世不得超生之刑。

师父从容接受。

师父进入天牢的那一日，庄华神君来探望师父，一向后知后觉的我这才恍然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师父来往，这段日子他也从未露过面。

想不到第一个人会是他。

隔着坚硬的铁荆木栏，冰冷石墙上窄小的窗投下一束光，没有灯，没有火，咫尺外的庄华神君勉强能够看到师父。

黑暗中一双几乎暗淡的眼睛，像是两团将要熄灭的火焰。

终于连眼睛也不见，师父大约是觉得累了，靠在墙上闭目养神，黑暗中静悄悄的，只听到簌簌的呼吸声。

庄华神君开口打破沉默:“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想不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你想我解释什么，答案你已经看到了不是吗？”师父有气无力道。

“可我不相信我看到的那些听到的那些经历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怎么可能会帮着晋邺神尊逆反，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你是有苦衷的，羲泽！”庄华神君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或许你会失望，可是那些都是真的。”师父一字一顿，说的像是有些吃力，停下来咳嗽了两声，又道:“我是六界尊主，我又怎么会有苦衷。”

“那你又为什么要骗我？你们说我父君同天帝沆瀣一气准备夺走你的五方天地令，你们说他在从极之渊秘密练兵让我来问个清楚。可是我到了从极之渊后那里空无一人，可是却有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就像是只等我一脚踏进去陷入昏睡，羲泽，我晓得那是你的阵法，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不等庄华神君说完，师父已经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你妨碍我，你和晋贞都是我的绊脚石。”

庄华神君一拳打在铁荆木上，震得木柱上缠绕的铁链一阵乱想，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天牢中回荡着，空荡荡的凄凉:“那你杀了我岂不更好，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你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我若是无缘无故不见了，我父亲岂会不担心，他为什么不派人寻我，因为你根本就是和我父亲串通好的，你们不想我涉入这件事是不是？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我父君不肯说，冰夷也不肯说，羲泽，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能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事他们不会告诉你那我更加不会，事已至此，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想救我吗？可笑，这次我要杀的是天帝，要害的是数十万天众，这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大罪，你以为你能做的了什么。”师父微微睁开眼睛，流泻出星星点点的光，似是一种鄙夷的笑意。

庄华神君竟一时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师父，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整个身子似乎都要瘫软下去一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曾经不是这般的。”

“这世上从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我是如此，你也是，从此往后我们便再无交集，你也大可以当做从未有过我这样一个朋友……你该走了。”师父淡淡的说着，恍若从未在意过，轻松地做着像是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诀别。

庄华神君转身离去，衣袍在微薄的光芒中激荡起积攒的尘埃，绵密如同一场纷纷细雨，裹覆着幽暗深处的刺骨寒凉。

终于安静下来。

师父缓缓做起来，在近乎黑暗的天牢中摸索到了那一方小小的桌子，点燃了桌上仅剩的半截蜡烛。

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纸笔砚台，在明黄而微弱的烛火下镀上一层莫名的温暖颜色。师父在桌旁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如同往日一般研磨写字，他写好一封信，收在一只信封中，让守牢的天兵转交给天帝。

师父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抬头向四周看着，方寸之地，终年幽暗冰冷，在这里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寂静的可怕。

师父扶着桌子想要起身，又开始咳嗽，比先前的每一次都来的剧烈，他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的身子猛烈地抽搐着，突然一顿，俯下头去一口血吐在地上，接着又是一口。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师父的嘴角沾着飞溅的血花，唇上一抹在他脸上再也寻不到的艳色，师父从容地擦拭干净，他将带血的帕子收起来，身子一点点地向前挪动着，像是稚儿学步一般伸出两只手臂，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想要扶住什么，师父毫无预兆地倒下去伏在床边，长发披散开来，从发梢一点点变得雪白，一如往次。

“我终于还是只能护你到这里了，以后……你都会好好的，再也不会有人抛弃你了。”师父抚摸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突然开始笑，却是凝滞着，那束光打在师父的身上，如同开出一树银白的花，那花落下来，均匀的洒落在师父的衣领，肩膀，手臂，衣襟……师父的眼睛带着湿润的红色，师父的笑陡然停止，一种再也无法压抑的情绪在黑暗中的微光下迸发，如同一条河流，带着缓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