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千山暮雪影向谁（一）（1/2）

他看清了她眼中的那种情愫，那是一种交杂着痛苦的恨意，她恨他？为什么？他突然有些不明白。

她终于，还是恨了他。

她受了寒，被他重新抱回木屋时，便已经昏厥了过去，然后便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他心急如焚，可是用尽了所有的法子都不见起效，她原本冰冷的身子变得滚烫如火，双颊满绯，那热力似在他心中烫开了一条路，让千般万种的悔恨终于入了心，如同滚水一样占据着他的心，烧灼着五脏六腑，痛得直入骨髓。

她病的迷迷糊糊，朦胧中偶然有几次睁开双眼，看到了他，眼睛里便会淌出眼泪，他看着她的眼泪，突然又想起了他要了她的身子时，她也是这样在哭，咬着呀哭，那必定是这世界上最痛最痛的感觉，那是他没有办法明白的一种滋味，他伤害了她，他真的伤害了她。

他抱着她，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肩膀上，她感觉到了，那种感觉太过未知而显得是如此的不清晰，她的眼泪，是为了什么？

他哭着说：“师父，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来，那好，你好起来，你好起来我就放你走，你恨我，怨我，我都能承受，可是你不能死，你让我如何活在这个再也没有你的世界上。师父，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愿意放她离开？她不知是喜是悲，此刻的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她在想，他得到了她，又要放手，那是为什么，难不成在他的心中，她就是这样可以随手放弃的东西？她不明白，心头的万千思绪让她觉得越发头昏脑胀，她看不懂自己，一如往日，男女之情对一只雪魅来说太难明白，对深陷于其中的她来说，更难。

她的病没有丝毫的好转，他没有了法子，终于决定把她带回瑾严城，哪怕她不愿意，可是只要能够保修她的性命，她的怨恨算什么，她既然要恨，那就养好病，好起来恨地轰轰烈烈。

他带她回了瑾严城，回了雀霞宫，请了国医，惊动了这雀霞宫里的所有人，天下谁人不知，长安公薛景琰从来不近女色，多次婉拒成侯赏赐的美人，扬言心中已经有了爱慕的女子，今生只愿和她一人相守。

这一次，他从峙岳山回来，不仅行色匆匆，还带回了一个足以算是九州绝色的女子，那女子眉心一朵红莲，病得很重，她一直被长安公抱在怀中，还裹着成侯赐给长安公的九州仅此一件的雀金裘。

他抱着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威言怒目，说若是所有的国医都不能治好她，便统统打进大牢，罪及家人。

那些国医都是越国圣手，可是即便是他们，也不曾医治过一个由雪魅变成的女子，但凡是他们煮出来的药汤，她的身子不能承受半分，总是会吐出来，身子越发不堪。

最后，还是他想出了法子，他想起了他的血，他的血或许能够帮助她。所以，他喝光了给她的药，然后每日喝药一个时辰后，取一碗血喂她服下，终于，她的烧慢慢退了。

她足足病了半个月，他为她取了二十七碗血，她的烧退了，她因为虚弱迟迟不能醒过来，他还没能等她醒过来，他也病倒了，他的身子也已经撑到了极限。

他为她取血，元气大伤，若不是他一直服用她给他的灵药，他会真的支撑不下来，而她也不可能会活下来。

足足折腾了两个月，他们才都算大安。

成侯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却晓得她就是他那个傻弟弟苦苦思慕了六年的女子，他要见一见这个女子，想要知道，她是否配的上他的弟弟。

他将她安排在锦鲤台。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弟弟喜欢上的人会是她?——时光错过了整整十二年，他们再次见到彼此时，她几乎已经快要将他忘记，而他快要忘记地那个人，是她一直记得地。

十二年前，他还是越国的世子，曾经到白葭山打猎，误入了她的领地，被她飞剑挑落下马背，狼狈至极。

其实，那也算不得是误入，因为他是被人陷害，不幸落入了白葭山后山的峡谷中。他是越国世子，可是他的父亲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在他未坐上那个位子时，世子不过是个空衔，还是一个会招来各种明枪暗箭的空衔。

他被人设计，在悬崖峭壁之上遇到了一只突然窜出的发狂的虎，那虎猛然向人群冲过来，他尚未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只冷箭直直地向自己射来，他被箭刺中肩膀，血流如注，那猛虎想来已经饥饿了数日，人马混乱之中，闻到了血腥味便向他直直地扑了过来，他抽出配剑抵挡，可是那虎的蛮力何其之大，他又受了伤，自然不敌，渐渐地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那第二支冷箭再次射来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他的一个弟弟，他分了神，虽然打开了那支箭，可是却被猛虎一个飞扑打下了山崖。

然后，让他遇到了她们，那时候，她还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她的身边还有她，那个他一直努力想要忘记的人。

他仍旧记得她们的名字，她的名字叫做雪黛，而他心里的那个人，叫做绮蓉。还是一个孩子模样的雪黛，心智也像一个孩子，他身上沾满了血，她害怕极了，就躲在绮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