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杨家（四）（1/2）

杨不书看见杨昊天仍然在犹豫着，始终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坐下去，心中一阵发急，他也不管其他人都在这儿看着，就开始自顾自地喊出声来，半是呵斥，半是教导地大声说道：

“快坐下去啊杨昊天！你还站在那儿愣着做什么呢？你想想看，你看过吕先生哪一回来咱们家的时候没有位置坐的？你是他的大哥，他是吕家二少爷，可你是大少爷啊！论起来你的身份比他只高不低，他是我们家的座上宾，就算你的关系有点儿复杂，可现在你身份不同了，这个位子你完全坐得的！快些坐下去吧，你要尽快适应你吕家大少爷的身份，要不然的话，今后出门了，你说不定会给吕家惹笑话的！”

杨不书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下子就把还在犹豫不决，心里头彷徨无措的杨昊天給浇醒了。他知道杨不书虽然对着自己毫不客气地大呼小叫，但是事实上，他确实是为了自己好，他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如果自己不能尽快适应吕家大少爷的身份，并且在与人交际之时做出符合大少爷身份的反应，端正自己的态度的话，那么自己的行为举止就很有可能惹人非议和嘲笑，让人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少爷，反而像一个低微的下人。虽然对于杨昊天吕次国等人而言，这般的主仆观念并不浓厚，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是在上海滩，这种地位尊卑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一人两人之力就可轻易改变的。既是如此，自己今后作为吕家的一员，就唯有适应这个社会，唯有适应各种应酬，努力做到最好，不丢吕家的脸，经商自己根本不行，即使自己回了吕家，也只能像吕父吕母那般，继续被自己的弟弟养着，享受着弟弟独立支撑的这个吕家的种种，如果自己在这种交际的事情上也不能替弟弟有所分担，反而还要丢他的脸，让他不得不分心他顾的话，那自己就未免太对不起一直以来为吕家辛苦一切的吕次国了。

杨昊天想通了这一节之后，陡然间似乎觉得在杨家众人面前，以平等姿态坐下来，与他们交谈，也不是一件多么难以适应的事情了，这是自己必须过的一个坎儿，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正视和面对它的时候了。自己现在已经不再姓杨，而是姓吕了！

杨昊天终于坐在了那张招待贵客的沙发上。坐下来了之后，杨昊天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当中的如坐针毡，自己原本预备着强迫自己坚持下去的种种策略，似乎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效用。他此刻的心里头出奇的平静，似乎自己已经以这种身份自居了千百年一般。此刻与杨昊天同样惊讶的还有杨老爷和杨不书。在杨不书眼中，似乎自己一席话过后，杨昊天整个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之大，之突兀，简直让他很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在后头还想接着说些恭喜之类的祝福话语，现在也尽数堵在了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了。而在杨老爷的眼中，只觉得杨昊天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他体内那休眠了二十余年的高贵之气，在此刻似乎开始迸发出来了。

坐下来之后的杨昊天，看见杨老爷等人似乎仍然不打算开口，心想着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会儿就轮到大少爷前去杨和医院值夜班了，看他们方才的言语，都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吕家大少爷了，又似乎并没有打算强留自己于此的打算。既然这样，那么他们特地吩咐自己八点钟之前赶回，又是为了何事？如果真的有什么大事儿，需要众人聚在一起共同商讨的话，现在时间不多，似乎进度也需要加快，不能再拖延了。杨昊天不再犹豫，直接对着杨老爷一拱手，学着先前吕次国与杨老爷交谈时所使用的口吻，不卑不亢，带着一丝尊敬而又不自跌身价地问道：

“老爷，不知道您让三太太告知昊天，让昊天今天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来，究竟所为何事？如今昊天已经返回杨家，八点也已经过去了，如若老爷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说吧，只要昊天能够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杨老爷听出了杨昊天口气之中的变化，还从中听出了一丝吕次国的味道来。他知道，这是杨昊天听进了自己儿子杨不书的话语，不想再给吕家跌了身价，但是又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面对曾经的众位主人们，所以只好模仿自己的弟弟吕次国在杨家的时候说话的口吻，有样学样地与他们对话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说话竟然这么有效，不愧是被杨昊天伺候了那么长时间的人，虽然一直都看他们之间主不主仆不仆的，就像一对好哥们儿一般地相处着，从来不曾间杨昊天害怕过杨不书，也不曾见到杨不书责骂过杨昊天，或者在杨昊天的面前摆出什么少爷架子来，对待杨昊天简直比对待他这个父亲还要亲近些。曾经这两个人这般独特的相处方式让杨老爷众人都是头大如斗，很有几分心思想要扭转一下杨不书的心思，毕竟杨老爷和杨家的三位太太都是从旧社会成长起来的人，在他们心里头，旧的纲常礼教还是根深蒂固，难以抹除的，因此，想要他们接受一个大少爷和一个小书童平等相处，像一对好兄弟一样厮混在一块儿，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后来发现，杨不书对于学习医术没有丝毫兴趣，让他一个人学习，怎么也没有办法学好来，想着将来自己的独子有可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