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2）

她至今还记得卫无期拿着一封信推门而入的场面。

这个得宠的琴师从来都很讲礼，那一天却招呼也没打就进来了。他抬头，看到坐在镜子前头的自己云发未挽，一愣，赶紧又退了出去。

作为一个风头正盛的舞姬，当初的郑秋子颇为胆大。于是放下了梳子，自己走了出去，问道：“什么事？”

卫无期见她这个样子，赶忙背转过身回避。

她有点气恼：她这个未依新妆的样子多少人想看都没的看呢！

“你到底来做什么？”

卫无期递给她一张信纸：“你当真？”

她困惑不解，接过来一看，上面仿佛是自己的字迹：昔兮孟春，君佩鸣兮，今兮仲夏，君履英兮，君之及兮，心既悦兮，悦兮悦兮，又何离兮？

她读完，脸一红。这信简直就是把她的心里话说给了卫无期啊。

她憋住一口气，对着信反复看，并不记得自己写了这样的诗句。她固然和达官贵人们有些诗文唱和，但都不是这个酸文假醋的风格。

她仔细看了又看，把信塞回给卫无期，白他一眼：“你好好看看这信纸。厚而不重，软而轻韧不说，还描红洒金。这是寻常百姓能用的纸吗？”

她故意不屑的看向别处，眼角却注意着狼狈的琴师，看到卫无期眼神慢慢冷却，心里有点得意，脸上却忍住了不笑。

卫无期仔细检查了信笺，好像忽然开窍了一样，仰头长叹一声：“公主……”

她竖起耳朵听到这一句，绷起脸问道：“什么公主？”

她从小被关在教坊里学舞，虽然成名后总与公卿往来，但是对国家大事并不太上心。所以他们国家目前王室子嗣多少，谁比较得国主青睐这种事她一概不知。

有些舞姬成名后结交权臣，慢慢的对朝政也有了影响力，成了谁都要让三分的传奇女子，对此她不太羡慕。她觉得每天跳跳舞，梳梳头，看卫无期对着一张琴谱瞎琢磨，日子挺好。

她一听卫无期念叨着什么公主，就有些吃醋。她是万人捧的舞姬，从来没有她要而得不到的，所以也就没有为任何事情吃过醋，这事她第一回吃醋，所以醋得很莽撞。

卫无期欲言又止，终究没回答她。她一见心里更不顺，推推呆立着的琴师，咄咄逼人问道：“你和那个公主怎么回事？她爹逼你娶她了？”

卫无期摇摇头：“怎么会？我不过一介乐工，国主怎么能把公主下嫁给我？再说，她还太小了。”

她想也不想就发怒：“哼！年纪不小你就高兴了吧？”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扮演着解语花的角色，卫无期今天来了，她才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有这样胡搅蛮缠的本领。

卫无期看着她，左思右想好一会，才下了决心一般说道：“信是初蓉公主伪造的。公主惯爱开玩笑，你别介意。也不要和别人说。发生在公主身上的事情没有小事。这么一封胡闹的信也会有人来调查的。你就当不知道也没见到吧，省些麻烦。”

她把信一把夺过来：“你既让我看到了，又让我装作没见到，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干。”

卫无期见她又展开信笺要读，又有些羞赧，伸手要把信拿回来。她一笑，灵巧的把信笺放在怀中。

舞姬的衣服都有些轻薄，剪裁也很省布。她把信端正正的收在胸口位置，若是卫无期真敢动手，就是非礼。她就要看这傻呆呆的琴师怎么办。

果然，修长白皙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双属于琴师的手，灵巧优雅的手，居然能僵硬抽搐成这样，她一个没忍住就大笑起来。

卫无期看了她一会，然后像是忽然想起自己不该这么直勾勾的看人，赶紧受了眼光，连并那不知所措的手一起收回。

她笑了一会，扶着雕花栏杆凑近他，问道：“我都忘了，卫先生今天找我来是为什么来着？”

“……无事。”

她堵在卫无期面前，摇头道：“才不是，你明明问了我一句什么话……什么来着？”她一边假意苦思，一边偷看卫无期通红的脸，他这幅模样，可比研究琴谱时的呆相有趣多啦！

“啊！你问我是否当真！对不对？”她又往卫无期面前凑了凑。她刚刚用新的桂花油篦过头发，知道自己现在很好闻，于是大着胆子往他鼻尖下凑，“对不对？”。

她这个样子，终于把卫无期逼得崩溃了。他一咬牙，把挡住他去路的自己挪到一旁，夺路而去。

看着卫无期一袭白衣走下楼梯，她真的着急了，扶着栏杆大叫：“当真的！我当真的！”

白影一顿，半天没动。

当时是白天，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几个同行在旁边看热闹。

她见卫无期没反应，便把信拿出来：“昔兮孟春，君佩鸣兮，今兮仲夏，君履英兮，君之及兮，心既悦兮，悦兮悦兮，又何离兮？我就是要对你说这个！所以这个就当是我写的好不好！我刚才说‘当真’！你当真不当真？”

卫无期缓缓回头，看着抱着栏杆急得要哭的她，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