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兰质蕙心（1/2）

许梦寒对着林阳腆然一笑，摊开双手。林阳也腆然一笑。真是大驾难请啊！二人被挡驾门前，只得悻悻然离去。

林阳哪里肯放手，回去跟许梦寒商量对策。看来，非得请许夫人出马不可？林阳许梦寒都不甘心。想她许梦寒青春正年少，有多少富少官少高大上一见倾心，又有多少达官贵人背地里流口水，可今天这天这个荤腥不沾的怪老头子，真是灭人尊严！想想都觉得可气，气炸了肺！

林阳也是慨然万分。他就准备去备菜了，本来是看了老头的要求就立马行动的。他知道，这种怪老头，必是美食高手，虽未必会掌勺操刀，但眼光毒辣，舌尖挑剔。休说一餐饭，即便是一个菜，也要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

如今可好！连门都不开，直接挡驾！得，大美女许梦寒都不能叫开，林阳也是苦恼万分了。许梦寒连夜又给老妈打去电话，询问方略。老妈可能又给她些什么提点，反正天刚一亮，她就给林阳打来电话：再次登门！

林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跟许梦寒碰面一个简单的早点了事。这次马上去农贸市场，采购最新鲜的素菜，必须是第一手的，纯绿色纯天然的，不能有一点农药的残留。

许梦寒虽是美食家，在挑纯绿色纯天然方面，却是林阳的手下败将。许梦寒挑素菜，就像挑男朋友，一定要是高大上，看见绿色深重，叶片肥厚，就以为是好的。不想，拿来给林阳一看，统统否认。最后，在许梦寒的一片唏嘘声中，林阳拣好需要的几种食材。林阳挑的食材颜色腊黄，叶片萎靡，好似一堆大病初愈的患者。

许梦寒也知林阳的选择不会有错，不过看到中午可能就要用这些腊黄萎靡的叶子充饥，不免一阵叹息：“林厨，选菜可以如此，我希望你挑老婆可不要也是这样呃？”

林阳道：“挑老婆也不能只看外表光鲜，不顾内里吧。”

许梦寒道：“也是。”不知怎的，她此时忽然觉得她的美貌高身，是一种负累。至少，有些脱离天然。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林阳虽然不懂此诗，但他懂菜和人。许梦寒心下一凛。

当初乃父为她取名“梦寒”，对她寄予了多少希望。许镇长书香门第，二百年间高材生世出，在东河镇可是首屈一指。许梦寒听爷爷说，解放后东河县城一共成立了三所小学，校长分别是爷爷的大伯父，二伯父，父亲。爷爷还说，这都算不了什么。清末民初，许氏家族是东河县城仅有的两户举人门第。县令大人每次履新，第一天都要先去城东的那户人家拜望，次日就要到许家拜望。

有一次，许氏祖宗正在理发时，县太爷来访。县太爷走到许府门前，正值许氏孩童在门前玩耍，县太爷走上前，对着留着木梳篦的孩童深深一礼，问道：“你家老爷可在啊。”孩童顺手一指正在后堂理发的祖父：“在呢。”县太爷走进后堂，看到正在理发的许氏老爷，忙掩面道：“不知世兄正在篦头，小弟明日再来，明日再来！”县太爷前脚刚迈出许府，孩童就以礼节有亏遭到父亲的一顿戒尺奖励。

许梦寒在父亲饮酒微醺时，常常听到父亲击节而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每每父亲都能唱到落泪，而且在一片唏嘘中奋笔疾书。母亲告诉她，父亲那是在写诗。许梦寒从小看不懂父亲的龙飞凤舞，待到看懂了时，父亲就不再当着她的面饮酒而歌，歌尽而书了。

许梦寒现在想起，或许，父亲也曾有过火红的青春，也曾有过火红的岁月，也曾有过火红的爱情。那梦寒出世时，父亲的青春可是凉了，岁月可是冷了，爱情可是淡了？梦寒，她知道她的生日不在冬季，而在炎炎盛夏。

许梦寒以前从不曾通过如此的思绪。她以前甚至不知这世上还有她许大小姐叫不开的门。现在，她冷静许多，她想这世界上的人，莫说陌生人，即便是最亲最近的人有时你甚至都不懂他的所思所想所欲。比如，她的父亲。

许梦寒这次客气地站到了老头的门前，轻轻按响门铃。老者又是透过猫眼一看，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俩？”

许梦寒道：“师公，我是梦寒，茜若的女儿。这次我到省城，我妈特意嘱我来探望，我怕自己不明厨艺，特意带再世‘御厨’林厨前来孝敬……”

老者一听，梦寒的话语不温不火，娓娓道来，不禁轻轻打开大门。

许梦寒深深一礼，一头披肩长发差点掉在地上。老者连忙扶起，道：“请进，请进。昨日老眼昏花，不明就里，恕罪恕罪。”

许梦寒道：“少年孟浪，不识泰山……”

老者连连挥手，不让梦寒继续道歉。林阳也连带着施礼如仪，老者一并答礼。

老者的客厅绝对古香古色，正对大门的玄门上一幅唐寅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画中少妇体态丰腴，神情安然。旁边是祝枝山的字帖《箜篌引》，笔力苍劲，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