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倾慕（1/2）

夜黑如墨。

浓墨中有幽蓝色的星光数点，闪烁在慕容无双的眼前。那是苍狼的眼。在此之前，慕容无双没有见过苍狼，更未有见过这种幽蓝如星光的苍狼眼。但是，那幽蓝中闪烁的情绪对于慕容无双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贪婪。畏缩。试探。犹豫。

慕容无双没有动，还是那么直愣愣地迎向那些幽蓝的光点。光点在闪烁，忽明忽暗，有规律地明灭着，似乎像某种信号。渐渐地，墨夜开始淡薄了些，那些光也飘忽不定，没有先前那般耀眼，在暗夜之中。最后，晨曦从前方胡杨林的枝枝桠桠中伸展开来，逐渐抹去了那些闪烁的光点。

慕容无双在晨曦中慢慢站立起来，向着胡杨的方向踏去，身后的沙地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慕容无双离开了，在这个晨曦微露的沙漠的早晨。只留下一串高低不一的脚印。

一个人碰到苍狼的时候应该不慌不忙，就像慕容无双那样，只用眼睛盯着对方，这样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否则，在大量这种苍狼的环视之下，如慕容无双般生还，且能全身而退的希望基本上就不存在。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得有足够的信心，因为像慕容无双这样神功盖世心理素质超级棒的人纯属凤毛麟角，而苍狼又是一种相当狡猾的动物，同时也是荒野里凶恶的猎食者。它们最感兴趣的事情，恐怕就是近距离地观察猎物在自己的不自信与恐惧之中崩溃，然后毫无悬念地猎杀。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么一个苍狼，它随时都在窥探着，一旦人信心崩溃，它便会乘虚而入，侵入意识，俘虏心灵。

午夜梦回。星河陆沉。慕容无双不知去了哪里，江湖中已有很久没有他的传闻，似乎一个过气很久的明星，人们已完全将他忘记，除了风寒柳。

风寒柳此时正坐在一家小饭馆里吃早餐。小饭馆的窗外是条河，一条横切过街市的小河。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楼馆林立，曲水流觞。临河弱柳拂水，河间轻舟慢桨。河边的石板上有浣纱的少女拿着刺槐木做成的洗衣槌，隔着厚厚薄薄的衣裳敲打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时而空灵，时而厚重，听在风寒柳的耳中，仿佛一首质朴的歌。

小饭馆里人不多，风寒柳靠着窗户坐着，眼睛望着窗外，心里头想着大漠黄沙胡杨林环绕高台之上的那次对决。慕容无双，多么质朴的一个人，又是那样超凡脱俗。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词汇可以用来形容慕容无双的话，恐怕就是TA自己那个两个字的名儿了。人与名，浑然天成。

慕容无双使剑，一柄青竹削成的长剑，七尺有余，配着颀长的身材，相得益彰。风寒柳也使剑，一柄凡铁打造的青钢剑，修短合度，不轻不重，阳光照射之下也熠熠生辉。当高台之上，干风拂身，青竹剑与青钢剑就在那瞬间绞合在一起，然后又迅速地分开，再然后，两人便双目相对。眼神交会处，心底便再无一丝遗憾。风寒柳在心底深处敬重这个对手，不是剑术，而是慕容无双身上涌流出来的质朴与气度。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只需要这么一次短暂的相遇，简洁的交流，便会永远地在心里为对方留下一席位置。慕空无双之于风寒柳就是这样。在这个僻处江南的小镇，临河的小饭馆里，风寒柳的心思也还在那高台之上，与慕容无双的对剑、对眼之中。手中的筷子是否放在碗里，碗里的米饭菜肴是否可口，全不在心上。似乎吃饭的是个别的什么人。远处河边石板上的浣女还在，洗衣槌的声音还是时而厚重，时而空灵。风寒柳的心思已随着那槌声飘的很远了。

似乎高手对决都是这样子心照不宣的默契。当年，西门吹雪VS叶倾城，李寻欢VS上官金虹，萧秋水VS李沉舟。如今，风寒柳VS慕容无双。

握剑的姿势，站立的角度，面上的表情，所有的信息都表明这对决的二人都更像一对熟识多年的朋友，而不是敌人。然而，事实恰恰恰相反。许多年前一位才情纵横的作者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人世间最了解自己的应该是自己的敌人而非朋友。当然，这种敌人必须达到一定的境界，毕竟街头互殴的无赖之间是怎么也产生不出这种状况的。

八月十五正当子时，一轮圆月当空。清凉如水的京都，从外往里看，仿佛一个大个的铁盒子。寂静空阔的天街除了飘洒在地上的清泠月光以及宫灯映下的形态各异的影子外，再见不着一个活物。白天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尖顶在月光里像密银一般闪亮。尖顶的脊上兀立着两个人，当然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也得眼力相当好才能看得清楚。东向而立的那人手里提着一柄七尺有余的长剑面西而指，剑身上闪耀着银色的寒光。长剑西指的对面又有一人负手而立，仿佛在静静欣赏天上的圆月。如果当时有哪位骚人在场，说不准日后在人们口中吟诵的传世之作中又多一首绝美的诗。

在离开沙漠高台上的慕容无双之后，风寒柳的心中时常便会出现上面这副江湖故老口耳相传的传奇画面。每次想到这一幕，风寒柳的心里便会有种强烈的骚动。

生不愿为万户侯，亦不愿识韩荆州。但愿身为汉嘉守，把酒时作凌云游。

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