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行军路上 行军路上（10）（1/1）

振华立刻端起枪紧张地瞄过去，枪洞之下尽是黑漆漆的夜幕，发声之处除了刚才一点声响，没有了多余的动静，静静的，黑黑的，或许是树枝掉落的声音。

张副官缓缓按下振华的枪，他知道这是振华战后的紧张还没有完全放下，可到处都是战场，谁又能完全放下呢。张副官轻声说道：“别太紧张，这里这么多兄弟呢，鬼子也不会跟这么快。”

根柱咽下最后一口饼：“那鬼子会不会坐着那个飞机跟上来，那家伙可真厉害！”

张副官笑了笑：“那小飞机能装多少人，甭怕，再说晚上也看不到咱们。”

根柱想了想，放心地点点头：“也是，乌漆墨黑的，谁也看不到谁。”

振华抱好手中的枪：“一路上过了这个村就去那个县，也不知去哪，说不准哪天就被后面的追兵赶上了。连长，这小鬼子的部队都和上海的一样厉害吗？！”

张副官：“小鬼子的战斗力自然也分三六九等，但在我看来小鬼子的战争准备至少比咱们早多了也周密多了。现在的情况只能是先慢慢打下去，无论敌人有多强，咱们当兵的，心里面绝不能放弃了，要是连咱们都放弃了，国家就真的完了。”

振华：“可您也看到了，咱这一路上没人管没人问的，这大冬天冻伤了那么多兄弟，一路上又跑了那么多人，连首都都没了，这仗到底能打赢吗？”

张副官：“首都没了，我们就更不能放弃，就更要打下去！首都没了，就是等着一天我们把它夺回来！现实的情况是很艰苦也很艰难，正因为如此也就更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出好自己的力。”

根柱：“我觉得连长说的对，我连咱们首都都还没去过呢，不能就这样成小鬼子的了。我得夺回来，在里边风风光光地转一圈！”

张副官：“放心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振华：“也不知现在小鬼子都打到哪些地方了，老天保佑家乡没事！”

张副官叹了口气：“中国那么大，却又那么小，那么多人，却也都是绑在一起的。不管是小鬼子打到的还是没打到的，全中国的老百姓都逃不出这段命运。无论我们在哪战斗其实都是在为国为家战斗。”

“狗日的小鬼子！”振华和根柱同时咒骂了侵略者。

伴随着呼吸，热量从他们三人的口中哈出，变成一片片白色的哈气。

张副官、振华、根柱三个人共同盖着唯一一床棉被。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缺衣少食的地方，任何一点冲击都可能击垮一个人。

振华仰望星空，天空很清澈，为数不多的星星点缀在夜幕上，俯视着大地。

总有一个星球住着外星人吧，振华想着，他们也会发生战争吗？不管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是人类，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坐下来好好说说不行吗。

看着身边已经入睡的张副官和根柱，振华感到他们已是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记忆了，这从军路上多亏了他们的陪伴。当然陪伴着振华的还有另一个人。

振华掏出画像轻轻地抚摸着，莹莹天使般微笑的脸庞浮现在清澈而又有些冷清的星空中。

这一路上振华心里最惦记的就是她了，画像陪着他经历兵营、战场、行军，乃至振华以后的人生道路中，多少次坚持不住的时候，多少次面临崩溃的时候，都是这心中的一点光将他唤醒，指引着他前进。

辗转半年振华已经在战争中见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淞沪战场，在永久国防线，在首都南京，在行军路上，振华从最初隐约出现的激昂到初战后的慌张恐惧，再到首都沦陷后的迷茫失望，他挣扎过努力过纠结过也逃避过，一路上他有不少机会可以偷偷逃走，逃回家中重回学堂，可每当看到张副官时，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拉住了他。

战争改变了太多，事和人都是如此。

朦胧中振华也进入了梦乡，三人依靠着，蜷缩着在坑道里睡着了。

冬天的夜虽然冷，但振华却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初夏的家乡，那里有鸟语花香，有牛羊成群，他又一次奔跑在金黄的麦田中，漫步在如画的田野里。

他又一次和莹莹坐在那颗大榕树下，一起欣赏家乡的傍晚。

那凉爽的清澈河水似乎又一次拍打在自己的脸上，更为重要的振华清晰地看到了微风吹拂的发梢之中，莹莹天使一样微笑的脸庞......

虽是一个梦，振华却在梦中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