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黑乎乎的东西（1/2）

其实，天下人哪个不知道，官家喜欢奇花异石，奸贼们就到江南去抢。官家喜欢园林，奸贼们就建艮岳，造巨舰去运太湖石。官家崇道，奸贼们就大兴土木，到处建道观。供奉局，御前生活所，花石纲，生辰纲……哪一样不是想置老百姓于死地的万斤铁牛？

现在的天青色瓷，就是置贺继光于死地的万斤铁牛，置我一家人于死地的万斤铁牛。如果我们夏家完成不了，就有另外一个夏家，或者刘家别杀，直至新瓷烧制成功。新瓷烧制成功，灾难并没有结束，官家用腻了天青色瓷，又会想更新的瓷。就像官家从前用定瓷，用腻了，就以芒口为由，弃之不用。

大宋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宋，已经烂到了骨子，只是官家还不知道，沉浸在无尽的享乐之中，消耗着老百姓的血肉。

想到这，夏乐土不由一声感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奈何？”

严勃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她也不敢。

夏乐土知道她想说什么，没有追问，也不能追问。不到山穷水尽，这条路是不能走的。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伏牛山山脚。

忽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吸引了严勃的注意力，她快步过去，细看了一下，惊喜地说：“乐土哥哥，天青色瓷有希望了。”

听到这，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夏乐土几乎被震晕了。他急忙过去，兴奋地地说：“勃儿，你发现了什么？”

严勃指着一旁的一块东西，说：“这是什么？”

这块东西黑乎乎的，尘土覆盖，毫无光泽，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

夏乐土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出来。”

严勃没有解释，捡了一块石头，狠砸那块东西。很快，那块东西被砸开，露出光亮的东西。原来，这块东西是玛瑙。

玛瑙入釉，没有什么作用，爹的实验已经证明，严勃的发现，有什么意义？夏乐土一下子没了高兴，淡淡地说：“这是玛瑙啊，有什么稀奇？”

严勃说：“玛瑙能轻易砸开吗？”

玛瑙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硬度为6.5左右，也就是说，玛瑙的硬度很高，是不能轻易砸开的。

夏乐土说：“不能。”

严勃说：“这块黑乎乎的东西是玛瑙，为什么能轻易砸开？很简单，它已经风化成末。有人说，汝瓷用玛瑙末入釉。汝瓷制釉，需要很多种原料，如“白长石”“方解石”等，为什么这些原料不说用“末”，玛瑙却说用“末”，原因就在这里。”

夏乐土说：“勃儿，你是说玛瑙入釉，需用风化后的？”

严勃说：“我娘说过，玛瑙不经过风化，是不能成为末的。玛瑙入釉，必须用风化后的玛瑙。”

原来如此！

夏乐土恍然大悟，急忙脱下外套，包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严勃说：“乐土哥哥，用风化后的玛瑙入釉，我也不确定。我想照两个配方调制釉浆，你爹的，和我们的。”

夏乐土说：“成。”

两个人快速回到作坊，将带回去的玛瑙磨成泥，放置在小缸里。然后，夏乐土按夏文中提供的比例，将需要的原料舀入一个空缸，再加入一定比例的玛瑙泥，进行搅拌。搅拌了一定时间，他捋上右手衣袖，用手臂在缸里搅拌，感觉釉浆顶手感觉适中，可以不搅拌了。

一日后，素烧开窑。

大伙将素胎搬出来，夏文中一个一个验胎，凡有缺损、口不圆、疙瘩、胚缝、胚签、胚裂、吃烟、胚变形等问题，一律毁掉。拣出来的素胎，夏乐土父子又一一吹胎，将素胎外面及里面的灰吹掉，便于上釉。

上釉的时候，见有两缸釉浆，夏文中问是怎么回事。

夏乐土把情况说了一下，夏文中一声叹息。严英获悉我的难处，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早就在帮我想法子。我辜负了她，绝不许儿子辜负她的女儿。

施釉时，上釉匠陈志豪手法娴熟，将素胎往釉水浸片刻，快速拿出来，再轻轻一抖，绝不重复。近两百件瓷器的施釉，他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晾干后，父子俩去检查，不由啧啧称赞。因为每件素胎的釉水匀称，没有过厚过薄的情况，更没有堆釉的情况。

当然，有的胎体也有棕眼，但这是自然冒出，非技术所为。遇上这样的，用刀尖将气泡摁下去，再点抹一点釉浆便可。

接下来是码匣装窑，夏文中负责装西窑，夏乐土负责装东窑。

定瓷为覆烧，器口无釉，所以有芒口，需用金、银、铜之类的镶嵌。汝瓷为正烧，需裹足支烧，即器物底部用釉包裹不露胎，支钉烧造，支钉一般为单数，三个或五个。

素胚入匣钵前，先将匣钵清扫干净，然后放置垫饼，将其压紧，再放支钉。支钉务须平稳，不可有任何偏斜。

支钉放置后，用线吊着素胚，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支钉上，再合上盖子，以防串烧、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