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淑英奶奶和孙女晓莉的故事（1/2）

她们祖孙两人，胜似母女。

晓莉由淑英从小带大。

晓莉管淑英叫“兰兰”。

听起来，这像一个姑娘的名字。也许让人想到山涧的兰花草。在小镇的方言里，这两个字的读音为平声加去声。兰兰，兰兰。它实际上是对祖母的一种称呼。

晓莉曾经听父亲哲成讲过：

“你的兰兰年轻时瓜子脸，皮肤白皙，齐耳短发，个子娇矮，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小美人。”晓莉出世的时候，她己然一个穿戴清爽妥贴的小老妪，扎着一块藏青棉布头巾，身着蓝布斜襟衣衫，结结扎扎，干干净净。俨然一副民国风里活过来的旧时女子，朴质自然可亲可依的模样。

有一年暑期，哲成送晓莉到她那里，晓莉见到她，莫名地欢喜。“兰兰”也欢喜地笑着。

在这个江南水乡，晓莉的老家一带，管祖母叫“兰兰”。这是一个奇异又别致的称呼。至于什么缘由，因为方言，要追溯到很远。

晓莉长大一些，没有心思研究这句方言。她十分想念“兰兰”这个人。

“兰兰”住在小镇上。那条街叫明珠街，街道两边住着许多人家，房屋一栋挨一栋。灰蒙蒙的墙，灰蒙蒙的瓦，看上去整条黄泥小街有点儿清冷和沉寂。热闹的时候当然也有，当各家大人扯着嗓门喊着“恰饭啦！”从街头到街尾，玩耍的孩子们都能听见。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兰兰”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有过路人问：

“老妪，你怎么一个人啦？”

淑英就在堂屋正面挂上全家福照片。儿子哲成，儿媳苾芬，大孙女晓莉，二孙女晓宏，孙子晓林。

那一天，淑英笑咪咪地出门迎接晓莉的到来。她说： “我家妹俚来了啊。”

于是，淑英从水缸舀出半瓢清亮的水送到晓莉的嘴边。

晓莉从6789厂来，坐了一天的车，晓莉很渴，便“咕咚咕咚”仰头而尽。

晓莉发现水缸里的井水荡漾着一圈一圈清澈的小涟漪。

晓莉喜欢陪着“兰兰”去井边打水。

阳光里，只见她放下揽绳，手臂轻轻甩甩，一桶水带着星光点点被提吊上来。

开始，晓莉害怕站在井边，更不敢向井口弯腰俯视。淑英常常鼓励她，手把手教她挽水。说：

“ 妹俚你要站稳脚跟，别想其它的事。一门心思挽水。”

几回后，胆怯的晓莉变得勇敢起来。但始终挽上来一只轻飘飘的空桶，或者后来稍有点儿进步，也只有一杯两杯水的份量。

幼小的晓莉，开始懂得什么是失败和坚持。淑英交待，挽水要用巧劲儿。 一担水，在淑英的肩上悠悠荡荡。她挑着很轻松的样子，走在太阳下山的余晖里，那娇小的背影，那蓝色的斜襟衣衫，那木桶，那井水，印衬在绚烂的夕阳里，勾勒出来一幅乡间水墨画。

到家后，淑英掏出包在手绢里的两角钱，去了哪里变戏法似的，带回几块白白嫩嫩的小豆腐。

她唤：

“晓莉，添柴烧火。”

于是，那些干树枝、杂草毛、干松针或干松籽在土垒的灶台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淑英把豆腐放在擦油锅里细细地焙得两面发黄，再丢几段小辣椒进去，起锅前洒上一点儿葱花，豆腐的清香味道便扑鼻而来。

晚饭的时候，祖孙俩吃得津津有味。方言俗话说，恰得舔鼻子。

淑英笑起来，晓莉也“咯咯咯”地笑。笑声停止后，淑英总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晓莉。晓莉分明见得她的眼里传递出来的是仁慈又像母爱。

淑英饲养猪崽。去往猪圈的羊肠小路，需要经过一块盛开着木槿花朵的栏栅菜园。黄瓜、丝瓜、豆角、苦瓜爬满藤架，还有南瓜花开得格外好看，黄灿灿的，在微风里摇曳点头。淑英说：

“菜土金贵，寸土寸金。”

那年年轻的淑英从村里来到镇上建房安家，是邻居匀出来几块土地给她的。

淑英看着菜园长势喜人即将丰收的景象，总是裂着嘴眯眯地笑。

每回喂猪草，淑英更为高兴。她把煮熟的草料倒进猪食条盆，看到两头猪崽急切喷抢食料，她嘴里便一个劲儿念念叨叨。

“快快恰，快快长。明年过个好年啦。”

转回家之前，她不忘走进菜园看看已然成熟的各种果蔬，常常用她的方布头巾包裹着豆角丝瓜之类的回家清炒出一两碗素菜美味。 淑英白天十分忙碌。她顶着烈日要去很远的山上打理那些耐旱的植物，比如芝麻、青麻、花生，生烟等，记不得还有其它什么。淑英担心晓莉一个人在家孤单，便唤来邻居小姑娘陪伴。

“快来，快来，陪我们家晓莉玩。”

晓莉和她们一起做游戏，唱歌，编舞，把客堂当舞台，拿手绢当道具，一个个从龛门两侧闪亮登场，一副装腔作势般演戏的架式，欢歌笑语惊吓着房梁鸟窝孵蛋的小鸟，扑腾扑腾夺门而飞。

淑英还兼种水稻，大概一亩田。稻田离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