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夜之中（1/2）

夜幕深厚。群星零散，寒风席卷，唯有一颗蓝色拖尾、几乎静止的流星散发出容人视物的微弱光芒。

而树立三座铁塔的星落堡垒中，烛火熊熊，灯光辉煌。戍边卫队的队长，洛荣，一路上婉拒数十妇人掷来的面包，风尘仆仆地自边门进入议事厅。

落城的城防大臣，兰姆勋爵正陷在绸缎沙发里，大嚼着酥饼。油渣噼里啪啦掉在乌木金漆的长桌上，层叠的机密文件和地图也未能幸免。

尤其是那地图，绘制难度极高。戍边卫队折损了不少人马，才终于从永夜中探清凶兽的部署，用银粉绘制出前进的道路。

侍卫长里德急得在旁直瞪眼，看上去很想将宝贵的地图从油污中抢救出来。他上任不满两周，还是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小卒，对如何侍奉贵族一窍不通。

眼看他就要上手夺下地图，洛荣赶忙上前制止，递出一份新的报告。

兰姆勋爵掀开湿厚的眼皮，在银火灯光下，默默打量眼前这个自己亲手提拔的青年。

洛荣身形挺拔，容貌俊美，最重要的是识时务。短短三年，他从守城小兵一路晋升为戍边队长，颇受城内居民的喜爱，为自己的选举助力颇多。

不过......

油润的手指翻阅着报告，留下层叠的污渍，引得在旁的侍卫长一阵反胃。

“主神光辉在上，这就是你们制定出的最优策略？”

“是的，勋爵大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此次兽灾规模不大，士兵们从城中密道出发，迂回包抄，即可——”

“洛队长，我想你应该清楚，议会已经尽全力支援你们的‘讨伐运动’，事不过三。”

兰姆勋爵眯起双眼，边悠然地咀嚼着馅饼，边打断洛荣的报告，一副得意的胜利者姿态。

这让他本就臃肿的面部更加接近于湿软膨胀的面坨，散发着冗赘的潮气。

洛荣微笑，并没有被激怒，他回应道：

“而我们很快就能拿到成果。”

勋爵停止进食，注视着这位年轻的戍边队长，眼神可谓讥讽。

“看来咱们的‘守护神’已经衣锦还乡了。”

“是的，”洛荣两颊僵硬，目光炽热，“但我们将获得比那更好的。”

突然，房间的角落传来大笑声，那是个身高六尺，形如枯骨的陌生中年人。

他一直如幽灵般躲藏在墙角的阴影中，所在之处，银火昏暗。

洛荣点头致意，而他视若无睹，只对兰姆勋爵深深鞠躬，额头几乎要贴到脚面。

“下去吧。”兰姆勋爵迫不及待地挥手，点心渣子甩了侍卫长一脸。

洛荣沉默地与青年对视，见他眼中暗藏愠怒，暗自记下。“请您敬候佳音。”他对着长桌微微欠身，旋即转身离去。

刚刚推门而出，洛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呀巨响，回身一瞥。半阖的门缝中，扎根在绸缎沙发中，数天不曾移动的勋爵，竟满脸堆笑，向那幽灵般的男人迎去。

带着震惊与疑虑，洛荣在议政厅外的走廊踱步。重重烛火下，他的影子分为数个，映在墙壁不断飘忽。

正在休憩的侍卫见他无事，纷纷包围过来，小声询问。

“午安，洛队长。听说小洛先生回来了？”

“小洛先生走了半年，怎么不过来看看我们？”

言辞之间，对那“小洛先生”的推崇更盛这位长期驻守城外，备受上级宠爱的戍边队长。

其中一人见洛荣队长神色僵硬，忙打断他人，劝洛荣速速返回居所。

据石花街的居民说，有一伙流民在队长家门口闹事，已经被热心的巡逻员们擒拿。

待洛荣从漆黑的巷子抄近路回到家门口，就见十几个脏兮兮的流浪汉被捆作一团。而几个尚且力足的高壮老人举着银火灯，将自家团团包围，更引得周边居民悄然窥探。

洛荣细细观察，觉得这些流民甚是面熟，忙叫巡逻员们松绑。

“洛队长！您可算来了！咱是城中旅居的鼓乐队，来找小洛先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这——”

一个满脸黑斑的老者咧嘴，满口都是苔藓汤的腥味。洛荣心下嫌弃，面上不得不微笑以待。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说。”

“嗨呀，”老者刚一开口，旁边的棕袍女人便抢话道，“小洛先生回来一上午了，连面都没露，听侍从说是闹脾气了。您帮着劝劝，我们早把曲子排好了，就等着他验收呢！”

洛荣了然，怪不得面熟，半年前，就是这伙人在家中客厅如蝗虫过境，吃尽存粮。

“就是！”一个侏儒跳出人群，在洛荣面前狠敲渔鼓，“就算不验收，也得先把报酬交了，二十三匹兽皮，一百五十斤兽肉，粗米三百升！”

狮子大开口！

洛荣暗骂，这鼓乐队徒有架子，成员加起来不过十余人，乐器都是市集的破烂拼凑而成，更别提演奏什么像样的曲子，也就只有自己那个傻子弟弟天天捧着当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