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遗忘的人（1/2）

一

今天是中秋节，对于罗老太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小王，你说我的眼睛会好起来吗？”老太太有些激动地想要扯下眼前的阻碍。“慢点拆，别着急。”身后的小王说着，轻轻将环绕在罗老太眼睛上的纱布缓缓揭开，生怕弄疼了她。

“好了，您自己看看吧！”

罗老太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她怕眼睛会对外界的光线不适应。很快，眼前的景物在她眼里逐渐清晰，墙是白色的，床单是紫色的，眼前这名穿着牛仔夹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就是照顾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小王了。

罗老太是八月底来到重山疗养院的，今年七旬有余，前段时间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视觉，不过所幸没有造成其它伤害，靠着自己的养老金才来到了这里。疗养院的其他老人都对罗老太的经历感到同情，不仅是因为她的眼睛，更是因为在这两个多月里，他们没有看到罗老太的亲人前来探望过一次。

国内眼角膜资源紧缺，或许是老天的眷顾，才能让罗老太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角膜移植手术。

“小王，我又能看见了！”罗老太笑了起来，干枯的皮肤布满了皱纹，“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哪里，应该的嘛！”小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来，您四处看看。”小王扶着罗老太站起来。她年轻时像是练过舞蹈或瑜伽，身体素质很好，即使在看不见的时候也会经常出去走走。此刻她一眼便看到窗台上的那盆花。

“小王，这盆花是？”罗老太走了过去，小心拨弄起来，看样子很喜欢。

“哈哈，知道您今天就能康复了，我特意给您买的康乃馨。怎么样，好不好看？香不香？”

“真香！真是太感谢你了。”白色的康乃馨香气淡雅，深得罗老太喜欢。她将花盆放到窗台中央，瞅了两眼觉得不好，又往右挪了一些，这才满意。

小王见罗老太很是喜欢，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他最后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悄悄离开了房间。

二

午后的阳光很暖，将罗老太的头发染上了一片金色，她哼着小调，走在软软的草坪上，很舒服。

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拄着拐四处走走，晒晒太阳，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罗老太挠了挠头，在她潜意识里，似乎对这一头白发十分珍爱，至于其它的，她好像记不起来了。

不远处的花池旁，一名十来岁的少女正趴在上面看书，右手无聊的揪着里面的花瓣。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粉色的裙子——罗老太最喜欢这样的女孩。她记得有时午睡醒来走到窗边晒太阳，能够听见女孩跟朋友们在楼下玩闹的声音。

“孩子，在干什么呢？”她忍不住上前打声招呼。

“在背诗呢，奶奶。”女孩随意玩弄着额前的发丝，“刘师傅说今天下午要检查，不然晚上就不给我做好吃的。”

这难道是刘师傅的女儿？罗老太还记得刘师傅是疗养院的厨师，经常会帮她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所以心里对女孩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呀！”女孩的身体突然离开花池，罗老太注意到女孩刚才的地方有一只甲虫，此刻正仰面朝天，怎么挣扎都翻不了身。“没关系，一只虫子而已，不咬人的。”罗老太将虫子翻了过来，它便一溜烟钻进了花丛里。

“对了，奶奶您以前读过诗吗？”女孩将刚才掉到地上的书本捡起，指着其中一句问道：“这句我不太懂。”

罗老太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哦，这一句啊，其实就是感慨人生短暂的。”罗老太说着，叹了口气，“像我们疗养院里的老人，真不知道还能活到哪一天。”

“奶奶您身体这么棒，肯定能活到一百岁的。”

“小嘴真甜！”罗老太看着眼前的女孩，倍感亲切，忽然想送她点东西，寻思了半天，将脖子上那块弥勒佛玉佩摘了下来。“男戴观音女戴佛，奶奶就把它送给你了，它能保佑你平安。”说着，她把玉佩戴到女孩的脖子上，然后顺着她的领口滑进衣服里面。

这块玉佩是在她来到疗养院前就戴在身上的，至于戴了多少年、是谁送的，罗老太一概不记得了。

“奶奶……”女孩看着罗老太，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但始终没有开口。

三

罗老太在疗养院里转了一大圈，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也是啊，老年人记性不好，视觉乍一恢复，让她过于留恋周围的风景，以至于忘记了来时的路。

她感到有些口渴了。

“大姐，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一个老头正在前面的阴凉里擦拭一副象棋，看见罗老太便主动打了声招呼。

这人是谁？罗老太听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再看他身后的小卖部，才恍然大悟——这个老头就是老罗，跟自己同姓，是疗养院小卖部的老板。自己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出来散步，他都会跟自己聊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