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岂曰无衣（1/2）

几日后，卫老将军的院子里。卫筝坐在院子里，院子中央祖父正在耍一套枪法，虎虎生风，银色的光影在空中上下翻飞，好似闪电一般，枪上的红缨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在祖父身旁停下。

祖父将枪放好，接过布巾擦了擦汗，大步走过来，有水汽从他头顶上蒸腾起来，又随着他往前的动作向后飘过去，祖父坐下，冲她挑挑眉，“ 筝筝来了，怎么，今日没去街上玩吗？道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怎么这事儿祖父也知道了，卫筝送上一杯茶，“祖父，你就别打趣我了，你再给我讲讲，讲讲你们在战场上的事。”

“从小到大听了多少遍，不厌吗？”

“不厌不厌，祖父你快讲讲。”

那平南王是他们襄朝的一位战神，也是自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也是卫筝崇敬的人，祖父曾是他的同袍，可以一起背靠背上阵杀敌的人。

平南王少年时期便骁勇善战，神勇无敌，更难得的是，用兵如神，战场上排兵布阵诡异莫测，所向披靡，没几年便成了一军将帅。

祖父说，平南王当时风头无两，大军得胜归来时，万人空巷，街上夹道欢迎的百姓都快站不下了，欢呼声能掀掉房子，他骑着高头大马经过，就会有姑娘从楼上将香囊扔到他的身上，是姑娘心中的英雄，也是襄朝百姓心中的战神。

“战场上马儿跑的飞快，成千上万的马跑起来如同奔雷一般，合着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喊杀声，响彻云霄。我们拉满弓，嘣嘣嘣的声音像极了霹雳声，箭矢密集的就像漫天飞舞的雪花，人一排排倒下去，后面的继续冲上来，潮水一般，，，”

“其中最为骁勇的，当属平南王，平南王带领一队，像箭一样插进敌人的阵地里，而后向两边撕开，大军从撕开的口子进攻，里外围歼，大获全胜。那时候，听见他的名号，敌人就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真是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

祖父高声笑起来，过了今年，祖父就六十了，已经白发苍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说起那些事，祖父的眼神就会变得不一样，怀念，向往，像一位信徒，虔诚地说起他的信仰。

从祖父的言语中，卫筝依稀觅到了一些平南王的影子，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一场仗打完，平南王手里那一杆长枪湿滑得都要握不住了，脱下甲胄全是腾腾得热气，就像腾云驾雾一样。打了胜仗，大家都很畅快。”

祖父摸了摸她的头，“筝筝还没见过大漠吧，那儿的雪景和上京可完全不一样。上京的雪柔和，那儿的雪顺着朔风刮过来，下得急了，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打得人睁不开眼睛。下雪的时候，雪盖在黄沙上，天和地连在一起，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里长着许多飞蓬，风吹过飞蓬，沙拉拉的响，，，，”

“等到快要日落的时候，会有连成片的号角声响起来，大家从帐子里面出来，点起篝火，围着火堆一起吃肉喝酒，会跳舞的将士就会跳起舞来，不会跳的，就敲着箭筒，唱歌以和，歌没什么曲调，唱出来满是豪情，大漠空旷，歌声能传得很远很远。”

“平南王虽是统帅，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和大家混在一处吃肉喝酒，喝到兴处，就和他们一起划拳摔跤，喝醉了，就一起放声唱歌。”

祖父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卫筝看不明白，他低头笑了一下，不像笑，倒像是哭，“我唱给筝筝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卫筝准备起身，每每说到这里，就是结束了，祖父总说，他累了，让她先回去，下次再讲给她听。

“筝筝，再陪祖父坐坐，这样好的太阳，，，”

明明是赞扬的话，听着倒像叹息，卫筝将杯子里的茶续上，第一次接着问道，“祖父，后来呢？”

“后来啊，平南王守在溪城，粮草断绝，援军迟迟不到，平南王拼死一搏，英雄末路，最后身陨离人谷。平南王力竭，靠着旗帜被乱箭射死，死后仍是不倒，敌人皆不敢近身。”

祖父长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那条一阴寒就疼痛难忍的腿，不说话了。看他难过，卫筝不敢再追问，就陪他静静地坐着。

“将军，姑娘，你们聊了半晌想必有些饿了吧，要不要吃点点心？”

卫筝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一抬头，这不是那个小公子嘛，小公子端着些茶点，站在走廊里冲她笑得正欢，“祖父，他怎么在你这儿？”

“我看这孩子可怜，想收留他在身边给我做个伴，你这丫头一天到晚疯跑，我想抓都抓不住，还不许我留别人啦。”

卫筝很不好意思，“我哪有，那日走得急，还未曾请教小公子名讳。”

小公子将手里的茶点放在桌子上，“我姓顾，父母双亡，我觉得从前的名字不大好，就求将军新取了一个，叫顾宁，平静安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