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连三炷香,炷炷香断（1/2）

李姨退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霍霆骁和母亲。

他重新回到床前，正襟跪着。

清晨天破晓时，雨势渐停，霍老夫人终于醒了过来。

闹过那么一场，她的体力消耗殆尽，加上用药的副作用，整个人看去虚弱不堪。

睁眼缓缓适应屋内灯火通明的光线，生理性泪水被自动挤出来，从她眼尾滑落。

她失神看着床顶，似乎仍没分清噩梦和现实。

霍霆骁轻轻唤她。

“母亲。”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眉心微动。

原本怠倦的眼神，瞬间多了一抹光彩。

她扭头，看向霍霆骁。

见他跪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不复往常的风度意气，变得疲惫，似乎还有点脆弱，隐隐猜到什么，心猛然一揪。

脑海里那些难以置信的画面，莫非都是真的？

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她小心翼翼地问：

“霆骁，我是不是得病了？母亲伤害你了么，你为什么跪着？”

霍霆骁眼眶一热。

霍老夫人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得病的事，她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有时候觉出不对，也会找人问。

家里上上下下统一口径，对她只说，她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身体很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现下，这样安慰掩饰的话，霍霆骁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他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挪开，双掌贴于地面，结结实实磕了第一个头。

“母亲，是儿子无用，学医多年，却照顾不好您的身子，您受苦了。”

他起身，弯腰磕第二个。

“今日开始，霍家恐怕要不太平一段时间，若惹您忧心，请您多担待。”

他将头抬起来，直视霍老夫人的眼睛，倏地，异常坚定磕下第三个。

额头触地的力道，比前两个都重。

“母亲，儿子有一件心事，求您成全。”

霍老夫人撑着半边身子靠在床头，久久没有说话。

母子连心，她大概猜到霍霆骁想说什么。

前两件事，无论是她的病还是霍家家族内部即将发生的争斗，她都无力逆转，只是第三件，她实在无法轻易接受。

霍霆骁恭敬地头以触地，大有她不答应，她便不起来的架势，看来，是真的了。

慈母胸襟，让她在无条件心软和坚守伦理纲常的大是大非前摇摆不定。

最终，她还是决定开口反对。

“我儿，如果你的心事是和云湄有关，母亲不同意。”

霍霆骁的指腹不自觉在地板上抓紧。

自记事起，他从未听过母亲用这么冰冷强硬的口气对他说话，说不难过是假的，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全世界都反对，他都无所谓，但他必须征得母亲的同意。

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恢复正襟跪坐的姿势，倾诉起多年来藏在内心深处的苦楚。

“母亲，从前我求学的时候，您曾问过我，为什么经商方面的课业已经那么重了，我还要耗费那么多心力去学医，当时我记得我是随便扯了一个谎搪塞过去，现在，我来告诉您真正原因。”

“事实上，我并不醉心医学，之所以偏好做外科手术，是因为，我享受亲手缝补伤口的感觉。”

霍夫人脸色一白，显然被这样没有温度，又有点骇人的说法吓到。

霍霆骁安抚地冲她笑笑，继续说下去。

“每次亲手缝补完成一个伤口，我就会感觉，童年那个支离破碎的我，好像被拼凑得更完整了一点。”

“您知道么，父亲死在我最童真的年纪，他的离去，让整个霍家突然压到我肩上。”

“霍家，这个传承数代的鼎盛家族，就像一具拥有光鲜外表的尸体，我懵懵懂懂触摸它，一点一滴了解它，到最后真正接受它，这个过程，无异于生口嚼腐肉。”

“母亲，为了家族的前途，为了当好称职的家主，什么肮脏的手段我都用了，什么难忍的委屈我都受了，我没有一日活得像自己，我甚至已经忘了，最初的自己，本该是怎么样的。”

“说实话，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是如果我放弃了，父亲的仇谁来报，您和您背后的姻亲家族失去依仗，又该如何？”

霍老夫人眼含热泪，她从未想过，儿子的内心，竟然是这样苦。

想要劝解，却满是说不出的痛楚。

寡居数十年，她为了渡己一心向佛，却忽略了，孤身在世俗中浮沉的儿子，是否常受溺毙之痛的困扰。

霍霆骁已经进入忘我状态，他低迷的语调，忽而又明媚起来。

“我以为我的未来，将披着无数张人不人鬼不鬼的外皮度过，生于霍家，死于霍家，拥有许多金钱和权利，却对人生，没有任何期待。”

“可遇到云湄后，我开始有了改观。”

“亲手把她救活，将她从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