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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越野车在外晒了一上午，车内空气都滚烫。

他打开空调，拿出烟想抽，隔着后视镜看她一眼，又将烟扔回去，淡声道：“心别那么重，小小年纪的。”

顾园看向他背影，不太懂他的意思。

车驶离商场前方小广场，右转进匀富大街，往前十分钟就是县一中。

高考前夕顾园未到校，班主任联系家长时，顾莉在电话中敷衍说要退学，但未办理任何手续，顾园的学籍得到保留。

兆卫平提前和学校做过情况说明，顾园也和老师打过电话，一切都很顺利，她现在就可以去班级上课。

前后不过半小时，萧轻沉咨询完转学相关事宜。

顾园想留在匀富县复读，毕竟这边费用低，环境她也熟悉。

萧轻沉不放心她独自留在这里，执意要带她走。

二人商量不下，暂时离开学校先去顾家，不管是回校上课还是去渝州市，她都得回去取证件。

证件藏在顾家小房间的床底下。

顾家的房子封过几天，案件调查清楚后解封，一切保持原样，没进过人。

推开门时，熟悉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客厅里四处贴着喜字，粘一半掉一半，果皮纸屑灰尘遍地，桌椅板凳七倒八歪。房子好像通人性，顾家出事，房子也跟着衰败，什么都没变，可就是有种阴暗的死亡气息。

顾园仿佛又被拽入那个骇人时空，不由自主肩膀一抖，快步跑到小房间，蹲在床下打开饼干盒子，找到证件塞进书包。

萧轻沉跟在她身后，四处转了转，面目阴沉审视这个她生活过的空间。

兆卫平的话又在他脑子里回响，这房子四处都是她受虐的痕迹。

他站在门口，低下头点烟，“这是你的房间？”

“不是。”她收拾好东西，起身往外走。

“那你住哪儿？”

“那儿。”她随手一指，厨房过道那张塌掉的竹床还没扔。

萧轻沉猛吸一口烟，手指有些抖，“你这些年……”

顾园又想起过往，看向厨房那张烂掉的门板，屋顶的吊扇，玄关处被水泡发的地板，所有的地方都刻满她的疼痛。

眼泪从心底涌出，沿着通红眼眶往下坠，她轻声问：“如果我不想谅解，算不算忘恩负义？她养大了我，她是顾灿的妈妈。”

“顾灿就是你那个哥哥？”

她点头，“他对我很好。”

“好什么好？这么久了音讯全无，这么大的事躲着不敢露面，就这你还惦记他？”

萧轻沉心中无名火猛地蹿起三丈高，扔掉烟头踩灭，还是克制道：“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

他其实想说，弄死他们都算良心。

顾园不想多逗留，关于周遭的一切都不愿多看一眼，低下头往门外走，两人心情都很低落，不言不语下楼。

楼下小卖部烟熏火燎，四十多度的大下午，李婶在门口一只小煤炉上炒辣椒，香味辣得人眼泪直流。

顾园捂着嘴咳了两声。

李婶抬起头，表情又喜又忧，拉着她说话，左一句不放心又一句舍不得。

顾园道过谢，那晚李婶真的有帮她，给她留过门，桥上也有人等。

她从书包里拿出钱，原本想把五百都给李婶，但她全身上下只剩这五百，万一，她害怕万一……

这么想着，她默默将钱卷在手心，抽出两张递给李婶，要还她那晚付的车费。

李婶推了两下，收下钱，悄声道：“那晚上，你姑说了个事。”

“什么事？”

“她送顾灿出国了，就是用的王升那笔钱。”

王升买她的那三十万吗？所以顾灿还是扔下她？

顾园整个人在盛夏里结冻，又被人一锤子敲得粉碎。

她视线都模糊了，眼前发黑，耳旁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额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双腿直抖，站也站不稳。她好想哭，却哭不出来。

“没事啊，没事。有我在。”萧轻沉弯下腰，背起她往巷子外走，车就停在巷口。

泪水湿透了他的衬衣，穿过后背抵达心脏，烫得他双眼布满血丝，几欲落泪。

萧轻沉微微弓起身子，步子迈得很慢，背上的女孩很轻，她轻轻缩鼻子，轻轻颤抖，不敢出声悄悄地哭。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打开车门将她放进副驾，要关门时，一只奶黄色小土狗跑来扒拉车门，嗷嗷叫得像要杀狗。

顾园认出小狗，擦擦眼睛，呆滞看着它。

小狗两爪搭着车门底，拼命往上爬，无奈腿太短，半天爬不上来。

女孩弯腰抱起小狗放到膝上，小狗乖巧摇尾巴，翻过粉色肚皮蹭她的手。

男人替她系好安全带，关好车门，绕到驾驶舱发动车子。

萧轻沉没有阻止顾园带上一只野狗，只要她愿意要，他都心甘情愿给。

车往城外行驶，穿过收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