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春（2）（1/2）

少年发如乌木，肤白胜雪，他身着玄青锦袍，颈上环着一只璎珞莲花流苏项圈，琉璃玉色与他莹润的脸庞交相辉映，更显他玉质天成。

一双浅粉的唇瓣微微勾着，精致的鼻梁上横着一抹两指宽的月白锦缎，堪堪遮在他眼上，剩下一截月牙白从耳际束进了发间。

少年一只手被矮他一头的阿姒虚扶着，广袖下露出一截雪白腕口上，斜挂着一串天水碧色翡翠手串。

他步履轻盈缓慢，透着不符年纪的沉着。腰间垂着的麒麟玉佩通体润泽晶莹，穗子上的玉珠却随着他迈步的动作轻轻碰撞，令他所过之处尽是叮当玉响。

虽年纪尚小，却已初见风华。

只可惜是个瞎子。

岁看着少年眼上的白绸，百无聊赖地想着。

“大人，人家只是眼疾，能治好的啦。”小八翻阅着剧本鄙夷道。

岁挑了下眉，有些不以为然，“真是瞎子又如何，只要我愿意，别说让他活着回来，让他弄个王位坐坐也不是不行。”

“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

小八沉默了一下，默默隐身了。

加钱是不可能加钱的。

似乎察觉到什么，少年微微侧目，只是眼前视野如处浓雾，白茫茫一片，影影绰绰，却什么也看不清。

那抹探究的视线转瞬即逝，如同他的错觉，少年脚步不停向王后走去，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

只是他很清楚，那并不是他的错觉，少年唇角微不可察地加深了。

有意思。

不知又是哪里来的探子，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不知收敛。

何嬷嬷将少年从阿姒手中接过，牵到王后榻前坐下，少年随手将隔在阿姒手背上的手帕摘下，何嬷嬷立马心领神会地招来小宫女将手帕拿下去扔掉。

阿姒满腹幽怨，但在接到岁警告的目光后，只得咬着唇瓣不甘心地退到了一边，忿忿不平地在心底咒骂起来。

该死的瞎子，洁癖这么重，搞得好像她多脏似的，活该眼瞎！

“母后哭了。”少年声音温和，他静静地听着王后隐约传来的衣料摩挲声，语气里没有半丝疑问。

看着忙着拭泪的王后，何嬷嬷立即笑着打圆场，“没有的事，方才王后回来被风沙迷了眼，正巧殿下您就来了，今日殿下怎的来这么早，老奴这就让人将王后吩咐小厨房给您做的莲花酥端上来。”

话虽这么问，但是何嬷嬷心下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边说边剜了一眼有些心虚的阿姒。

阿姒缩了缩脖子，哪里敢吱声，少年轻笑了一声，“嬷嬷，我只是看不见，并不是听不见的。”

那些成日拥簇着十皇兄的贵族子弟最是见不得他好，质子之事想必连母后也未必比他们更早知道吧，一群人在他耳边风言风语了好些日子，今日终于有人直接挑明到他跟前来了。

皇兄皇弟也好，贵族子弟也好，都像瞧猴戏似的，一群人大喇喇围着他嘻嘻哈哈，莫不是以为他会惧怕得当场痛哭流涕出来？

何嬷嬷一时语塞，少年神色不变，温声道，“母后莫要为此去求父王，以免失了最后一点夫妻情分，儿臣身为皇子，理应为民谋福，儿臣愿意为质子前往北域以求两国交好。”

如此年纪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倒是让岁多看了少年一眼，只这一眼，少年便立即恍如有感似的朝她望来，这般敏锐，岁不由又是一挑秀眉。

王后终是忍不住心疼地将少年揽入怀中，温热的泪水打在少年颈边，少年失了笑意，安抚地轻拍着王后的后背。

“母后放心，儿臣会经常差人给您送信。”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做了质子哪能如此自由，往外送一封信比登天还难。

“你眼疾未愈，母后怎能放心？”王后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眶彤红。

若是梁家未倒，谁敢张口让嫡子来做这个质子？眼下居然连个信得过的护卫都没一个，她的寒儿还这么小，一个人前往那苦寒之地，她怎能放心？

“阿姒跟你一起去，平日也能照料你。”

何嬷嬷有些诧异地看向王后，见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何嬷嬷欲言又止，半晌，终究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王后将阿姒招到跟前，阿姒跪伏在王后脚边，神色懵懂，王后看着她一脸的茫然，心中叹气。

她现今能用的人不多，此举已是万般无奈，阿姜虽然更合适照顾寒儿，但是她为人过于木讷，远不如年纪稍小的阿姒机灵，北域虎狼横行，阿姒随机应变的话，应该不会吃太多苦头，况且阿姜……

此时的阿姒深深埋着头，一张俏脸已经扭曲得不像话，这时，岁忽然往前跨了几步，径直跪在王后跟前。

“娘娘，让婢子随殿下去吧。”

少女声音清亮坚定触人心弦，少年顿了顿，不由微微侧目。

视野里依旧大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少年白绸下鸦羽般的睫羽微垂，他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捻着手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