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永别人间（1/1）

我是斩魄，亦是花荼。被囚于密室的十数年间，我不知缺少秩序维持者的地狱变成了何种模样，我甚至忘记了自由。

若是开口，容萱一定会放我出去，可我恰恰没想起来开口。

或许这便是天堂所说的因果宿命。我没能同她一起去大学，她便受了欺负；我没能保护她，她便认识了沈陶；我是地狱之人，所以我的祝福，反而成了诅咒。

我看着她眼里的星河，一次比一次黯淡，和我说得话越来越少。有时候，她只是来我这里坐坐，什么也不想说，我看着很难受，一次比一次的难受。

“花荼，人都会变的，是吗？”容萱的眼神好似一头受伤的小鹿。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某个人的短暂一生，那么都会变；若是纵观历史的长河，那么一切都不曾改变，不过是善恶的循环往复，那起点亦是终点。

看我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花荼，我要离婚。”

这个我会回答，而且是抢答：“离，必须离。”

人间就是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沈陶呢？分开还需要办手续，真是多此一举。我的情绪越来越丰富，甚至学会了烦躁。

后来，密室里多了个丫头，容萱叫她许恩。

站在许恩的身旁，我终于发觉容萱老了。原来人类是这么脆弱短暂的生物，我忽然觉得深入骨髓的恐惧，恐惧时间的沙将我的姑娘掩埋，恐惧我再也看不到她。

我指导着许恩帮我解开了禁锢，将死亡之刃的子刀留给容萱防身，然后重返地狱去寻求突破衰老的方法。

或许这便是天堂所说的因果宿命。我在容萱最需要我的时候，缺席了；我将子刀留给她，却反而招来夺刀祸患；我是地狱之人，我无法为她祈祷，也无法拯救。

天堂地狱那般广大，却也无法对抗人类的衰老。我一路寻至宙海，方知自己的渺小，亿万生灵汇聚的时间海洋，由不得任何人停下，时间没有尽头，亦不可能回头。

我失败而归，却看到容萱沉在湖中。

我呆呆地扶住她，慢慢握住她冰凉的手。我的眼好痛，痛到几乎睁不开，血色从眼角蔓延开来，在湖底绽放出一朵朵丝柔的花，飘散在容萱的周围。

她安静地闭着眼，苍白的如同一尊白玉。我强睜着眼，想要唤醒她，凄厉的呼喊被涌入胸腔的湖水打散，化为无声的泡沫。

我意识到我就要失去她了，胸中有什么像是要裂开，疼痛令我握着容萱的手开始脱力，眼前一片血色模糊，我应该是哭了，我拉不住她，拉不住她啊！

剧痛令我昏厥，我短暂地陷入了黑暗，再睁眼，已是漂浮在湖面。

半颗血月渐渐沉下山腰，诡异的红色从四面晕染开来，像是将夜空戳了一个洞。湖水翻腾，冒着炙热的水泡，探入其中，眼见湖底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我终于反应过来，容萱的死亡不是终点，是谁竟想让她永坠地狱？

“宙海星河，我以斩魄之灵，向您祝祷，唯愿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两行温热的血泪汇入湖水，天雷开启，正劈在我的肩上，伴随着焦灼，痛若刮骨。

该死，果然地狱之人没有资格祈祷吗？

在湖中无法躲闪，在第二道天雷劈下之前，我用尽全力终于将双手合十。

“宙海星河，我愿赎斩魄之罪恶，向您祈求，唯愿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天雷劈下之时，星河逆转，血月晦暗，湖底的裂缝开始愈合。

我钻入湖中，孤注一掷地拉住容萱。

我终于明白，我爱她。沧海桑田，都不及她的笑容。

别了，人间。别了，斩魄。

别了，人间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