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乱（1/2）

江焓一直不会哄人，读书的时候，宋朝烟一掉眼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她哭完。

他从小身边就没有其他女性，被父亲和爷爷管教着长大。没有母爱的童年里，他在逼仄的暗室里闻着硝石灰的味道，过早地学会了如何服从父辈的命令，也从没违抗过。

回忆起童年时代，他只能用灰色来表达。

其实和宋朝烟成为同桌，于他来说可以称得上一个麻烦。她太明媚，也聒噪，像只高瓦数灯泡，也像一个高分贝的喇叭，他的高中生活逐渐被亮光和声音充斥。

刚开始他很不习惯，用黑脸来抵挡所有热烈。直到她一次次照亮他，唤醒他，将他从潮湿晦暗里一点一点地捡了起来。

他记得有一天英语课堂听写，身为课代表的宋朝烟前一天晚上忘记背单词，当堂的听写分数第一次不及格。

英语老师是个严肃刻板的老男人，他当众把宋朝烟叫起来厉声批评，女孩垂着脑袋笔直站着，紧抿着唇，脸蛋涨得通红。

江焓转着笔，心里生出些许不快。

她颤巍巍地站在那里，他可以想象到她的眼角蕴满了泪。

他不敢看。

一下课，宋朝烟就趴在桌子上，埋着脑袋，肩膀慢慢地抽动起来。陈妍过来安慰也没用，反而哭声越来越响。

陈妍当时看了一眼旁边波澜不惊写着题的江焓，没好气道：“喂！亏你还能沉得住气，朝朝都哭了，你不来安慰她几句？她平时那么照顾你。”

“有用吗？”江焓淡淡扫了一眼少女耸动的肩膀，假装得很是从容，“她等会儿就好了。”

上课铃响，陈妍不得不回了座位，哭得双眼通红的宋朝烟从书包里抽出一包纸巾，旁若无人地用力擤起了鼻涕。

“江焓。”她瓮声瓮气，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我想吃糖。”

那天放学，少年破天荒地带着她逛了一趟超市。

拎着满满一袋零食，江焓问她还难不难过。

宋朝烟嘴里嚼着青柠可乐味的泡泡糖，朝他咧唇一笑：“那有什么？吃颗糖就好了的事。”

“不过江焓，下一次我哭的时候，你能不能哄哄我？”

那个怎么忘也忘不掉的雨夜，她哭着嘶喊，他想哄她，想抱她。

当她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时，江焓猛然醒悟。

今后，他再也不能买糖给她吃，问她难不难过了。

“我想见你。”

宋朝烟心里涌起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欣喜，又犹豫，也在害怕。

“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现在太晚了。”她咬着唇，生生挤出这一句。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笑，他果然依旧能看穿她的嘴硬。而他的语气，带点几不可察的示好：“宋朝烟，能不能别装傻？”

她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微弱的喘息，在静谧的夜里，清晰地，随她心跳一同打着规则的鼓点，褫夺她所有注意。

“宋朝烟。”他压着嗓子，“开门。”

她僵住了，回眸望向大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漆黑的那块长方木门，看见他的影子。

“宋朝烟。”他又低低喊了一句，“你开不开门？”

她顾不得穿鞋，踮着脚尖穿过黑暗客厅，来到门前。

心跳越来越快，天幕里飞过一只夜航的飞机，闪烁的微小灯光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女人打开了里面的那扇门。

男人抬起一双夜色般的眸子，光线很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出他俊朗的轮廓。

只是那双眼灼灼有光，像海面上坚定的航灯。

宋朝烟躲着视线，“怎么了？”

“把门打开。”

她把第二道门打开，与此同时，她感觉隐约处有什么东西，也一并被她打开了。

他前进，她退后。

她像彷徨无措的小鹿，眨动着乌琉璃般的眼，声音也跟着发紧：“你有什么话？”

男人无言着，敞开的门透着风，她闻见一股淡淡的烟味，裹挟着苦木香气。

“你抽烟了？”

“你怎么没穿鞋？”

视线对上，又躲开，宋朝烟让他关门，自己走去房间穿好鞋。

客厅开了一只蓝色的小夜灯，冷光幽幽，烧水壶冒着沸腾热汽。宋朝烟兑了杯温水递给他，他伸过来的指尖冰凉，好似吹了很久的风。

“你什么时候到的？”

江焓的眉眼隐在升腾而上的白烟后面，回答得漫不经心：“一小时前。”

“那么久？”

“打你三个电话都没接。”

他单单眺来那么一眼，宋朝烟就知道他眼神里的意思。

骂她是猪呗！

“我睡着了，没听到。”她假装捋头发，突然想起来自己妆没卸，澡没洗。

“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