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代接力（1/2）

秦路的父亲过世了。

她从北京回到南通的小镇上，操办了父亲的葬礼。

同时继承父亲的小裁缝铺以及三十万外债。

这个消息，传回了北京。

天刚亮，小镇还在雾气蒸腾之中，她坐在裁缝铺子的桌子上，镂刻花版，手机便暴躁的响了起来。

“什么？你最终还是走了你爸、你爷爷的老路？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不让你去见你爸爸，我就是不想他们拽着你窝在那个小地方混一辈子。没想到他死了死了，还是把你也拉上这条路！”

“你为什么？难道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全部都忘了么？”

手机里传来秦路母亲叶秀桢歇斯底里的声音。

秦路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回道。

“妈，我记得。没有钱，梦想就只是梦想。但是妈，我还是想试试。”

“试吧，试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三代人，能坚持个什么东西出来！”

叶秀桢愤怒的挂断了电话。

秦路揉了揉眉心，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门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秦路走过去，弯下腰，把卷帘门往上一推，“哗啦”一声，门自动收了上去。

一个伛偻着腰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身穿蓝色花布老式袄衫，怀里抱着个包裹，走了进来。

“小秦啊。你爸爸过世了，那你还收这印染蓝布么？”

小老太太把怀里的包裹放在扑着黑色毛毡的长桌上，颤巍巍的一层层掀开，露出里面蓝白相间的布料。

蓝色深邃犹如海底，白色纯净犹如天空。

两色相间好似青花瓷，却又比青花瓷少了亮泽，多了些温润柔棉。

秦路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

她站在院子里，瞧着爷爷脱脂、裱纸、刻花版、上桐油、刮防染浆、晾晒，最后再由爸爸将布料裁剪成型，缝纫成衣，变成一件小袄衫配着纯蓝学生裙，套在她的身上。

她开心的在青石板砖的路面上跑来跑去。

“哦，爷爷、爸爸，又给我做新衣服咯。”

后来爷爷病故，她恰逢高考。

妈妈为了不影响她考试，瞒住她没有让她知道，她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对爷爷的记忆，停留在了她高一被妈妈强行带走去北京的车上回头看的那一幕。

爷爷的眼角里强忍着泪花，没有多作挽留，只关照她，要好好读书。

“小秦，小秦？”

小老太太又朝着秦路喊了两声。

秦路的思路被拉了回来，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的眼睛里有些担忧，眉头紧锁，像是提着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她又小心翼翼的朝着秦路问。

“怎么样？小秦，收么？”

南通现存的蓝印作坊只剩下9家，除南通蓝印花布博物馆，其余8家以家庭作坊模式为主，不擅长推销，销路不畅，除了销售至日本和港台，便没有其他销路，显少有内销单子，自保都成了问题。

小镇上一辈子以蓝印讨活的老人，就更难了。

她父亲和爷爷，一辈子都在致力于，怎么样让这门非物质文化遗产良性的存活下来。

“收。”秦路浅浅一笑，嘴边梨涡轻旋。

老太太终于长吁出一口气来，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诉说着对秦路的感激。

“还好，你还收。我们这些老人，真怕老秦不在了，就没人收了，真怕啊。”

“收，只是我不知道，我爸爸以前是怎么跟你们算钱的。”秦路道。

“哦，一尺20块，我这里有五尺。给我100块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你翻翻你爸爸的抽屉，他应该有个账簿。”

老太太朝着抽屉指了指。

秦路笑：“不用了。都是一个村的，奶奶不会骗我。”

她转身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一张一百块，递给了老太太。

“欸！欸！谢谢了，我得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老秦裁缝铺子，还收蓝布印染哩。”

老太太笑弯了眉眼，干瘪的嘴角裂开，露出残缺的牙，然后又颤巍巍的走远。

秦路看着自己皮包里只剩下三张一百，两张二十，叹息一声。

看来，还得去街上，取点现金。

常年在城市里的她，习惯用电子支付，身上只留几百块钱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秦路背上挎包，跨步出去，用钩子勾住卷帘门，往下用力一拉，却不知是卷帘门太老，还是她力气太小，竟拉不动。

沈缂穿着一身改良汉元素，带着金丝边眼镜，周身散发出温润如玉的气质，站在她的身后。

他拿着手机，根据抖音视频里的画面，仔细比对着裁缝铺子里的格局。

一张通长裁缝桌，铺着黑色厚毛毡。

桌子的一头摆放着老式缝纫机、压边机、纺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