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改名换姓（1/2）

黎明的草原，没有带来曙光，灰蒙蒙的天空在牧羊人脆亮悠长的叱喝里勉强睁眼。

吴底被绑在四处漏风的马厩里熬了一夜，困倦、饥饿、寒冷轮番折磨着他。

嘴唇已经皲裂，面颊冻得发紫。混混沌沌中，马匹咀嚼干草的噪声将他吵醒。他看见几十辆马车正浩浩荡荡地离开，马车上的煤堆得冒尖，不住地掉到地上。

这应该是昨夜他们从火车上抢来的煤炭。

如此看来，这帮人八成是以劫掠为生的马匪。日本人占了东北后，煤炭就成了置于关东军管控下的紧俏货。这么多煤，还不得赚个千八百大洋。而眼下这片无垠的草原，恐怕不是科尔沁，就是呼伦湖了。

吴底心里想着，嘴角咧出一抹苦笑。心心念念打回东北，却阴差阳错来了内蒙。

昨夜，抽大烟的男人只吐出了一个蒙古名字，再无他言。他命人扒掉吴底的军装，抖出里面的上等兵服役证和一枚印有青天白日徽及“东北讲武堂第十一期步科”字样的学生证章。男人看后若有所思，又忽露喜色。

宛若长龙的马车队伍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愣神的间歇，两名壮汉闯进马厩，将吴底解开，带到另一顶毡帐中。

厚实的棉毡加之升腾的炉火，将帐子烤得无比暖和。一个大木桶摆在正中，里面的水蓄得快要溢出来。地毯上还叠着那身被扒掉的军装。一个壮汉指着木桶，生硬的蹦出两个汉字：“洗吧！”说完转身就走。

吴底踟蹰半分，向后退去，却被守在帐外的壮汉一把推了回来。

他慢慢走近木桶，捧起一掬水，冰凉刺骨。转念，又苦笑自己的幼稚。一群打家劫舍的马匪，怎么可能给自己烧洗澡水呢？算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吴底随便洗了把冷水脸，换上军装，端起毯子上的奶茶、炒米和蒙古馃子，坐到炉子前大快朵颐起来。向来不喜欢奶味的他，还是被咕咕直叫的肚子缴了械。

待他吃饱喝足，穿戴整齐的走出毡帐，马匪头子已率人等在那里了。他照例被绑上马背，罩上麻袋，跟随马队向草原外飞驰而去。

伊敏河畔，海拉尔。

愁云散尽，苍穹蔚蓝。马队踢踢踏踏的进入城中，在一座偌大的府邸前驻足。被摘下头罩的吴底晃晃脑袋，抬眼看去，高大门檐上有块匾额，以蒙汉双文镌刻着“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几个大字。

在壮汉的推搡下，吴底跌跌撞撞进入院中。

院落多达数进，飞檐翘角，青砖黛瓦，两侧回廊雕梁画栋，深宫正庭锢锁韶光，仆佣侍婢往来不绝。整座府院富丽堂皇，不知要比自家的“千总第”大出多少倍。这样的府宅大院，莫说在草原，便是在内地也颇为罕见。

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正堂，公案背后一幅松鹤长青图雕琢于红木屏风上，头顶悬挂道光帝手书“牧守漠南”的鎏金木匾。

一位圆脸寸头、颊大颧高的中年男人正坐太师椅上，看见马匪头子笑盈盈地走进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深沉问道：“扎哈，事情办完了？”

扎哈躬身一拜，得意洋洋地回答：“台吉（蒙古族对贵族的尊称），都办妥了。还意外得了份天赐的礼物，特意带来献给您。”

说话间，吴底被粗暴地推到男人面前，男人盯着吴底看了片刻，见这一身军装的少年，站姿笔挺，脑袋扭向一边，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他浅笑说道：“抬起头来。”

吴底充耳不闻，执拗的瞥向地面，脸上冻青未消，蓬乱的头发还粘着草屑，像个做了错事却拒不悔过的孩子，惹得一旁的婢女都捂嘴嗤笑。

眼前的一幕也令男人抚掌大笑，这种犟劲儿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

扎哈则没好气地揪起吴底的蓬发，厉声喝道：“台吉让你抬头，你就抬头！再不老实，就把你剁了喂狼！”

被拽地仰面朝天的吴底，将头从扎哈手中奋力挣开，瞬时对方手里多了一把碎发。

他恶狠狠的怒视扎哈，像要将双眸中的火舌喷射出来，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识与英气，让男人刮目相看。反而对扎哈嗔怪起来，喝令其退下，并命人为吴底松绑。

解开麻绳，吴底握着勒破了皮的紫红手腕，斜眼看向男人。

这个满头寸发几近于无的中年人，笑起来就像一个刚剃度的和尚。目光中少了这乱世常见的杀机，多了几分上年纪的慈蔼。慢慢地，吴底放下戒备，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缓慢而平和。

“吴底。”

听见这两个字，男人顿时两眼放光，大喜过望。

“好啊，姓吴好！”

莫名其妙的夸赞让吴底头脑一愣，不明就里。

看着吴底疑惑的眼神，男人朗声大笑，解释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叫莫日登，这里是我的家。我有个汉名，叫吴凌升，和你同姓。有缘！真是有缘！”

“你是蒙古八旗的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