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上山下水（1/1）

望着陈淑仪焦迫的眼神，顾鑫似乎明白了什么。

报纸上，吴底名字和身份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篇看似详实的报道，破绽颇多。

通篇内容都是援引目击者的讲述，没有照片，没有明确的时间和地点，而且过度强调吴底这个人物。与其说是一篇新闻报道，不如说更像一个以吴底为主角的故事。

片刻，这纸新闻的可信度就在顾鑫心中打了折扣。

相识近二十年，他很清楚吴底的做派。这小子虽然倔强，但为人正直，家教森严，断不可能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再者，吴底当过兵，进过军统，不说身怀绝技，也绝非泛泛。加之他心思甚密，行事谨慎，怎么会轻易因火拼而死。

看来，有人在暗中搞鬼。吴底的处境不妙啊！

看着脸色渐趋平复的顾鑫，陈淑仪疑虑丛生，审慎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吴底什么关系？”

顾鑫转过头，看着这个一见倾心的女子，满眼都是对自己兄弟的关切。

他淡然一笑，“他对你有多重要，对我就有多重要。”

这个回答令陈淑仪顿感莫名，追问道：“那他到底...”

顾鑫打断了她的疑惑，穿起外套，镇定说道：“安心养伤，后面的事，我来处理。”旋即推门而出。

陈淑仪想起什么似的，轻柔喊道：“我叫陈淑仪！”

就像那个雨天，她听到顾鑫的呼唤一样。

夜幕降临，行人归家。

吴底随陆仲伦、账房先生和几名莽汉登上两辆道奇车。除了他和司机、陆仲伦，其余人都被罩上了黑色头套。

大概是因为陆小嘉眼瞎，才不必多此一举吧。这倒给自己沿途观察提供了机会。

轿车在崎岖山间颠簸了一夜，直至晨光熹微才在一片螺旋下行的山谷中停下。

吴底只觉车在一路向西北行驶，但乌漆嘛黑的夜幕让他分辨不清所处何处。

天边忽然舞起了狂风，一时间，电闪雷鸣，乌云漫卷。

迅疾的闪电将黑夜照得惨白，轰鸣的雷声把风吟完全掩盖。倏忽间，急落的雨点榴弹似的在山沟泥路噼啪炸响。

铁皮车身在这一刻显得孱弱而渺小，冒着雷击雨打艰难行进。

终于，车开到了谷底。几间砖房孤零零地矗立在那，窗子里的烛灯摇曳欲熄。

车灯晃过，喇叭响起。屋内的人穿着雨衣迟迟走出。

吴底被搀扶着走进房中，阴湿的环境让墙壁爬满了霉斑，简易木床上随便裹着发潮的被褥。看起来像极了息烽集中营的囚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陆仲伦不得不提高嗓门才能盖过滂沱雨声。

“她来了吗？”

“来了。赶上好天气，出货量大。她一来就下矿了。”

“走！”

几人穿上雨衣和靴子，踩在一深一浅的泥泞中，缓慢向矿洞走去。

硐口挂着几盏微弱的马灯，勉强能照出人影。吴底被扶进湿漉漉的矿车，顺着轨道一路向下。

和外界的闷湿潮热不同，这洞内极为凉爽。但越往深处走，空气愈发稀薄。好在，一丈宽的通风井置换了洞内的浊气，让快窒息的吴底缓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矿车在一片略微空旷地停下。

接应的旷工将铜头盔分发给众人。吴底小心观察着，这里已是地下几百米，没有电，矿工们便将电石灯（电石即碳化钙，与水接触形成乙炔，燃烧照明）挂在腰间，一镐一镐地砸着洞壁。

放眼望去，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大片大片的金黄裸露出来。而地上的竹筐里则装满了规则不等的金块矿石。

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庞大的地下金库！

暗处，一个矮小身影无声走来。黑色雨衣帽檐遮住了她娇俏的面庞。

“陆掌柜，这批货的成色可不太好。”

女人将一块掺杂着灰色杂质的金块踢到陆仲伦鞋前。

陆仲伦耷拉着脑袋，点头哈腰地解释道：“呃...是是。这批货确实杂质多些，原来的氰化浸出法，金的浸出率较低，我们打算换一种复杂的焙烧工艺。但前线战事吃紧，设备一时运不过来。”

女人冷笑道：“呵，你也知道前线战事吃紧。那你觉得...你还有那么多时间吗？”

突然，女人举起一把袖珍手枪，指向陆仲伦的眉间。

几名随行莽汉见状，纷纷掏出刀具，形成对峙之势。

女人轻哼一声，不屑地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士不可以恃广，人不可以恃众’。你这几个废物带来有什么用？”

说话间，几名满脸横肉的男人从她身后步出，手里端着百式冲锋枪。

孰强孰弱，瞬间立辨。

女人向前移了两步，摘下滴水的帽子，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吴底大眼圆睁，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