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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集中营(1/2)
室内彻底静下来,我半张着嘴坐在板床上,我睡不着,需要思考的事情似乎太多了。可我感到头昏脑胀,太阳穴发紧。我头脑里波涛汹涌,一切都在旋转摇荡,发出哗哗声响。我感到无所依托,无法集中思想。
有时好像都很清楚,有时就像灌了树胶似的沉重,可是突然又好像什么都轻飘飘的没有了。
我又失眠了。
突然,好像是为了跳出生活的圈套,要么就是受了巫婆的巫术的指引,我从床上坐起来,套上袜子。
我要去视察一下集中营的工作。
冲进夜幕,我驱车驶向我工作的老巢。夜间行车是一件顶刺激的娱乐,车好像拦腰断掉了,只剩下车头无比硕大,车灯亮着,两道光芒刺破前方的黑暗,可距离越远越经受不住两边的侵蚀,于是变成细细的一条,两条光的绳索,牵引着坐在车子里的人。
仔细看,夜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远方的河流和山岗起伏出现又波浪般消失,在温暖的云南的夏日的夜晚,头顶的星却寒冷地燃烧着。植被变低矮了,公路上的尘土飘进车窗,这一切都勾起生命的烦躁,而不给人一点平静。
没有月亮,云层遮住了它。
黑色细长的长方形在远方冒了头——哪怕是在黑夜里,它的黑色也照样脱颖而出。
这细小的凸起让人放松警惕,可紧接着,下面连接下来的巨大而庞杂的部分在天幕之下浩浩荡荡的显现,钢铁之城张牙舞爪,各种几何图案代表着集中营生活的各个明晰的部分,交叠在一起却是不可名状的占据了几乎全部视野的另一个世界。
柏油是它的皮肤,铁丝网是它的外壳,闪着旋转着的光柱的警戒塔是它的眼睛。
巨大建筑群的入口却只是戒备森严的一个小门。
门卫震惊于我的到来,整理了一下衣冠。
“长官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打量面前这个长得像块骨头的清瘦的年轻人。
“库尔班江。”
他说话的声音也骨骼碰撞似的又轻又脆。
“新疆人?”
“是。”
“在干什么?”
我望向他身后,夜色中似乎还潜伏着另一个人。
“看书,额……《明朝那些事》,跟我同伴一起。”
他的汉语说的很蹩脚。
“他也是新疆人吗?”
“不,汉人,他读我听。”
既然是一个读一个听,那应该是不会影响工作的,我向他挥手致意,便把车开进了入口。
入口连接着的是一个铁制的通道,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它空间很大,足以让一辆坦克通过,两边有许多小窗格,这平直的不只是通道,还有被送进来的家伙的命运。
命运是平直的,可生活是曲折的。因为这其间出现的风沙、小溪、滚烫的岩石,生命的美好与水汽的折射……这些生命的耕地中出现的困难需要由自己亲自来开垦。
那些被送到这里的人,不管他们此前是记者、未开化的精怪、玻璃厂工人、演员……只要走进这片通道,便要把自己的证件、明信片、笔、手机——一切表明了自己旧的身份的东西,放入窗格——它们会被保存或者销毁,他们衬衫和裤子上的扣盖式纽扣会被剪断,防止有人在里面塞入微型摄像机或定位器。孩子只被允许保留一个玩具,成年个体只允许拥有一张相片,权当做他们萎缩的旧时光的残肢。
不论是什么物种,不论此前有什么样的性格、过着怎样的生活,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个世界已经崩溃,独特的印记已经随着走廊里喷洒出的去除跳蚤的药水一同被洗去了。来到这片集中营,他们的身份只有一个——失去了自由的家伙。
我望着那些窗格,上面有照相机,布娃娃,纽扣,牛仔帽……
车辆驶入集中营,正在实行宵禁的街道寂静无声。我停下来,车灯闪烁着,好像整片区域都在受着这辆车的监视似的。
两旁的宿舍大楼,白色窗帷后的灯光人影闪烁。在这些帘幕后面,人们用这个世界自己的语言说话,用这个世界自己的货币交易,也催生出这个世界自己的逻辑和哲学。
血统和种族一文不值,卷马合烟叶的粗纸要比一个人从什么地方习来的口音更值得关注,人和兽过着同一种生活,懦夫和决斗士在一起吃饭,君主制和立宪制者枕着同一块枕头。
当天庭大会规定在凡间为精怪提供的职位必须要有集中营颁发的劳改毕业证后、一个月前,与政府签订的接收一部分刑事犯人的教育改造工作后,这种放弃身份的生活哲学越加坚定了。
我望着那些大楼,就在里面,人类正在和猫精耳鬓厮磨,坏人正不分种族的恨着所有人,好人不分彼此的给所有人关爱。
“如果人爱上了兽怎么办?那样的人真的能为社会所容吗?”
我思考着,望着站成一排的路灯。
“也许该把人和兽的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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