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盖头（1/2）

（23）

夏日将至。

几只不知名的鸟落在帐篷上，叽叽喳喳地叫，倒不喧闹。桑玄捧着话本，旁边坐得是在洗衣服的牵云。

牵云用力的地砸着木盆里的衣服，乒乒乓乓的，像是要把盆砸烂。她瞅了悠哉悠哉的桑玄一眼，咬着牙：“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干？？”

桑玄将话本往后翻了一页：“因为我是你主子。”

牵云想骂人。她往前伸伸头，看到话本的名字——《太子与将军的旷世绝恋》。

“……”什么玩意？？牵云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一点点崩塌：“你……还看这种东西啊？”

桑玄十分淡定：“对啊。”

“哇哦，”牵云毫无情感地鼓掌，“涉猎颇广，佩服佩服。”

桑玄瞥了眼她，把话本扔到一边。话本沾了水，变皱了。

“啧，”牵云皱皱鼻子，“不看啦？”

“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没意思。用我帮忙吗？”他把一盆洗好的衣服拖到手边。

牵云无语：“那盆洗完了。”

“我也没打算洗，”他把盆子端起来，“我去把这些晾了，你继续。”

牵云这次洗得衣服都比较薄，想来是快入夏了，傅泽宇要给士兵准备轻薄的衣物。花里胡哨的布被挂在粗糙的麻绳上，在风里飘来飘去，还挺漂亮。

牵云也不是个会跟桑玄客气的人，见桑玄愿意帮忙，哼哧哼哧地端了一堆衣服过来：“都晾了吧。”

桑玄看着突然就堆了一堆的衣服，倍感无奈：“敢这么使唤我的也就你了。”

牵云嘻嘻地笑着，指了指她刚端来的木盆：“最后一盆了，我也不想洗了。”

“行吧行吧，”桑玄浅笑着摇头，“我给你晾，行了吧？”

牵云没说话。桑玄觉得有点奇怪，回头去看牵云在干嘛，却发现后者正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了？”桑玄表情突变，警觉的狠厉瞬间爬满全身。

牵云一愣，猛得回神：“哦……哦，没事，洗衣服洗累了。”

桑玄出了口气，周身的气场也软了些。

牵云讪讪一笑。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桑玄好像……变温柔了？刚才好像都笑了……是不是看错了？那家伙怎么会露出这种毫无嘲讽意义的笑呢。

想来是看错了吧，明明那家伙发狠的样子与往日一模一样。

桑玄不知道牵云在想什么，见牵云也没什么大事，就继续处理堆了满地的衣服。

军营里的人太多了，就算衣服分给很多不同的人洗，每个人要洗的也不少。很快，半湿的衣服在桑玄手下铺出一大片，在茵茵绿草上摇晃，远远看去，好似在草原上舞动的鲜花。

桑玄穿梭在花瓣中。他身上的浅红，比花瓣亮眼几分。

初夏的柔光被翻飞的衣物打散，从缝隙间零零碎碎地落下来，落在地上，把小草染成翡翠的颜色。衣服顺风飞起来，光落不下来时，草上就又会染一层墨色。

这翻飞的彩布，真的与青楼中的千里红幔有几分相似呢。荡漾着散开，再欲擒故纵地落下，纷扬着绽放。

他想娘亲了。

已经几年没有想起过了，今天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呢。

他想起来，娘亲与她那些青楼的姐妹们聚在一起，玩牌九，抹脂粉，抱怨今天遇到了多奇葩的客官。脸上谄媚的笑容尽数褪去，剩下得只有和姐妹待在一处的快乐。

想起来，姨娘们轮番抱着他，这个想给他教古筝，那个想给他教吹笛。最后，娘亲一把把他抱走，在他软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我儿子，跟我学琵琶。”

想起来，一众姨娘、姐姐把自己头上的簪花取下来，堆在桌子上，推到娘亲面前：“桑姐姐，小孩不能在咱这困一辈子，这些东西给你，你给孩子找个书塾好好读书。”

想起来，火海汹涌……

罢了，不想了。没必要了。

风大了。桑玄抬起手，风与光顺着指缝过去，一个温热，一个微凉。

有脚步声，很熟悉的脚步声。

桑玄回身。

傅泽宇站在交错的颜色中，站在碎落的光下，在花瓣中忽隐忽现，笑着看他。

桑玄微微移了一步，站在一个可以看到完整的傅泽宇的位置。

“军营里人这么多，怎么我每次回头，偏偏看到的都是你呢？”桑玄也看着不远处的人。

傅泽宇低头笑出声：“因为我刻意来找你啊，傻瓜。”

傻瓜……这人怎么敢说别人傻的啊，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傅泽宇轻轻掀开被吹到他面上的衣服，向桑玄走过来。桑玄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他心里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其实……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也不是不行。啧，还是算了吧，他又在心里微微摇头，他不可能放下恨和野心。那，就乞求时间可以在这一瞬多停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