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年初见（1/2）

十四岁时遇见他，他一身白袍纵马无名寺前。飞扬的裘袍没系紧，刮落在水洼里。清晨的寒气未散，晨光中的白袍在脏乱的水洼里像镀上一层银光。夏棠鬼使神差的从破庙里爬出来，赤脚踏进水洼，捡起白袍递给前方勒马的他。

他五官精致，高挺的鼻梁更显一双眼睛深邃。彼时的他虽带着少年的青涩，但一身贵气，神色淡然，气宇不凡。那天他在马上展颜一笑，也镀着晨光在夏棠心里亮了五年。原想着待在他身边就够了，但两年前真正下山来到他身边，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天真。

她想要的越来越多，那些在眼前，却相隔万重山。她向来是一个克己复礼，对自己严苛的人，在凌云山庄学武的时候，她学会了掌控自己的身体，在下山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开始慢慢学会掌控自己的心。

她见过他少年时的样子，肆意快活，就像刚刚飞出笼中的鸟，一笑一语都带着少年纯粹干净的心意。她看的出来他聪明，但他从不因自己的聪明而高高在上的端着少爷的架子。他俊美，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接近，但他也从不因天人之资的外表而捉弄任何人的感情。

那个清晨，她无比庆幸自己从破庙里爬出来。

他笑着带她回去了，在他新立的府里当丫鬟。

一个月后，一位金贵的郡主来府，一眼从人群中拎出她，命她去取公子的裘袍。她知道，他格外不喜人动他的东西，那位郡主无非故意刁难她罢了。

她镇定的回她，禀明公子后，她亲自为它送来，可那位郡主死活不肯，要她即刻去取。

也不知道为何，夏棠那时丝毫没有惧怕，过后的很多个日夜游走于生死边缘，她也都如此，好像天生就对此死亡缺少敬畏。

那位郡主盯着她的脸，将手里的杯子砸过来的时候，夏棠甚至冷漠的伸手截住了。这一幕正巧被谢凛看到，谢凛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而后象征性的打了她几大板以让那位郡主消气。

夏棠很委屈，那晚她趴在床上看着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安慰自己，他不过不得已。

就在这时，他踏着月色进来，月光落在他的半边衣服上，盈盈发亮。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他用从来没有听过的，沉缓的声音问她：愿意成为一个杀手吗？为他谋事？

她虽不明白，但是答应了。

她知道他在京城的一些动作，隐约觉得他是要做出一番大事的人，必得需要助力，但那时她不知道，他的手段和算计远远不如她所想。

她在凌云山庄遇到了伍子清，一个风流浪荡公子，天天和山上的姑娘暧昧，无论是谁，但凡是个女的，有几分姿色，他必凑上前疯狂表演。

无聊至极。

夏棠一边想着谢凛，一边在山上刻苦学习练武，学习做杀手的种种技艺。偶然，伍子清写信给谢凛，提前将她送下山，让她早早就开始正式成为杀手，待在谢凛身边了。

那年她下山，谢凛十八，她十六。

下山之后，她确确实实与他亲近了，而且在今后的三年里，越来越亲近。

谢凛不喜欢别人伺候，但是她可以，因为她安静又细心，甚至知晓他不为人知的一些小习惯，并严格遵守。

试想，一个满心满眼的人愿意伺候别人，必然是让人无比称心的。待的久了，夏棠也越来越了解那个她并不了解的他。

他与那个少年差距很大，在京都的权贵中游走，他擅长揣度利用人心，做事心狠手辣，一步三算，偶尔情绪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会疯狂练字，但心情好的时候，会喜欢画画。

当夏棠发现他的笑越来越分不清是否是心情愉悦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再走近他一点。她会默默的洗净身上的血污，然后第一时间去向他复命，没事的时候就待在他身边看他料理事务。

他默许了她的种种行为，但是却开始捉弄她。

他明知道她分不清什么样才是真实的他，还要故意去逗弄她，好像让她混乱很有趣。

待在一起的第一年春节，他去街上看灯游玩，夏棠在暗处护着他。京城的春节，街道上格外热闹，夜晚灯火辉煌，四处欢声笑语。谢凛一个人走在街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对什么都多看一眼，但却什么也没买。

夏棠抱着剑，目光跟着他穿梭在人群中，终于忍不住上前。她说，大梁除夕的晚上有打铁花的表演，非常好看，您去看看吧。

他好像很迷茫，也不知道打铁花是什么。

但人群开始流动，往前挤着，叫嚷着，夏棠于是拉起他的袖子，把他往表演的地方拉。

一直到最前面，谢凛快要挤得不耐烦得时候，夏棠终于将他从人群中拉到了最前头。

他从人群中探出头那一刻，漫天得火花在眼中炸开，偌大的花棚上，绽放出璀璨的光，照亮了整个街道。

火树银花不夜天，须臾冷暖生死间。

铁水绽放出的花在空中冷却，化作星光点点落到地面。谢凛看着那一簇一簇的光在眼中炸开，只是微微抬头，望着柳棚，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