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年（1/3）

王澄苏走了，顾麦是从家里冰箱贴压着的纸巾上知道的。

这么久了，字还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墨水沿着纸巾纹理蔓延，字迹干涸，边缘变得干硬又皱巴，不过这次，顾麦看清了，因为上面只写了6个字。

“哥哥，起落安妥。”

顾麦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上面的字，看了又看，仿佛看见了少年皱着眉头在纸巾上写字的认真模样。他把纸巾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豆腐块，又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记事本上撕了一页硬纸，将小豆腐块包裹其中，揣进了制服口袋。

冰箱被少年填得满满当当，酸奶水果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码好，一个精致熟悉的小盒子也在其中，是顾麦那天晚上还给王澄苏的。

红绳上挂着的铃铛和项链钥匙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盒子里还多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自己送给少年的单飞纪念章，一个是他们家的门钥匙。

少年只带走了他生日送的那把锁。

或许他还戴着吧。

想到这里，顾麦竟然感到了一丝丝安慰。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有占有欲的人，尤其是对他的小朋友。可是，他却把他放走了。

出国前，顾麦去看了在北京开纹身店的老爸。

和妈妈离婚后，老顾就辞掉了老年大学的工作，过上了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父子俩多年未见，再见面顾麦发现老顾真的变了不少，自在了，也开心了。就连顾麦告诉他，妈妈再婚的消息，也没什么剧烈的反应。

按老顾的话说，就是人老了，看开了就都放下了。

顾麦和老顾只待了短短一下午，其间，店里一直有客人进进出出，顾麦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老顾气定神闲地把水墨山川绘在客人的皮肤上。

父子俩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平和地好像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从未发生的噩梦。

“有区别么？”

“什么？”

“这个，和你在宣纸上画画，有区别么？”顾麦指了指纹身机问老顾。

“其实没什么区别，心里有这些，画在哪儿、用什么工具都是画，不过人和纸不一样，人会说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纸就不会。当然，人也不能想要的太多，皮肤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顾麦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老顾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地看着他，问：“儿子，你有什么喜欢想要的么？”

喜欢想要的么？

这个问题又让顾麦想起了王澄苏轮廓鲜明的脸，他笑着摇摇头，试图努力把脑海里的画面甩出去。

老顾的客人多到远远超出了顾麦的想象，收入也是，两三个小时就抵得上原来老年大学半个月的工资，就连顾麦要赶晚班机回去的时候，老顾还在客人身上作画。

“哎，你好不容易大老远来看我一趟，爸爸也没倒出空好好陪你。”老顾把顾麦送出门口充满歉意的说。

“没事儿，以后有时间我再过来。”

“嗯，下次来提前打电话，我把客人都往后推一推。”

“不用，爸，别折腾了，在一边看你工作也挺好的。”

“行，那一路平安啊。”

顾麦转过身，朝老顾摆摆手。刚走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了老顾的声音，像是突然想起了遗漏的话，语气带着急切，他说，

“儿子，别做纸，要做一个把喜欢的攥在手里的人。”

***

那场失速的梦，如同狂风过境的后遗症，五年来时不时发作，提醒着顾麦，曾经辜负过一阵风。

只是，每当顾麦汗涔涔的从梦中惊醒，都不记得为什么会摔得那么彻底，明明失速改出对于早已身经百战的自己来说并不是完全束手无策。

可能梦就是梦，就算顾麦技术再精进也不会因此改了结果。

反倒做的次数多了，顾麦也坦然了，还把它归类在好梦的行列，因为每次由梦转换现实的瞬间，他都可以看见王澄苏。

培训完大机型改装之后，顾麦就留在了公司国外刚建的基地，给不同的机长当副驾，兢兢业业积累飞行时长，不到五年就升了大型客机的机长。

正好北上广这些大城市客流量越来越大，顾麦就跟公司申请调回国内，常驻海口基地，主飞北上航线。经常跟他搭班一起飞的副驾是个比他小5岁的短发女孩，叫小满。

小满个子高，长着一对英气逼人的眉毛，让顾麦第一次见她，就想到了王澄苏，不过才一起飞了没两次，顾麦就发现了她有一个跟自己气质十分不相符的爱好，追星，并且热衷于抽空在机场买各种杂志画报。

顾麦原以为自己回来之后，说不定会借着某种机缘巧合再遇到王澄苏，但没想到的是，重新看见他的小朋友，是在小满拿回来的一本日期新鲜的杂志上。

就在小满拉开登机箱，要把杂志塞进去的时候，顾麦撇见了封面上少年熟悉的脸，不可制止的红了眼眶。

“等下，小满，这个杂志能借我看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