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符宗（1/2）

夜色下的桃花小镇，寂静无声，笼罩在黑暗中，仿若一座了无人烟的孤地，偶有几处零星灯火自春露街那方忽明忽暗，像是山野游荡的鬼火。

借着银白月色，齐了滢一路飞奔，南门出不去了，戌时一到就会下门闩，所以她出了书院后，径直朝东南墙角跑去，墙下有道不起眼的狗洞。

待小姑娘爬出狗洞，双腿已经忍不住打颤，后背紧紧贴住墙壁，抬起手背不停地擦拭泪水。

她半步也不敢跨出。

以前与伙伴们玩耍熟悉的秘密基地，夜里全变了样。

眼下漆黑一片，远远近近的山头沐浴在惨白月光里，依稀只瞧得见轮廓。

近处荒草丛生，将弯弯曲曲的小路掩盖，道路两旁大树掉光了叶子，张牙舞爪的枝丫，白日枯败，夜里却如鬼魅横行。

齐了滢再也忍不住，嘴角下撇，哭的稀里哗啦，她跨出一步，一头扎进黑暗，逃似的死命往前跑。小小年幼身影，边跑边哭，惊动躲藏草丛的银萤火虫，跟随周围漫漫飞舞。

那抹渺小的雪白刀光，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沉沉浮浮。

古坟坡距离桃花小镇并不远，荒野之中独自一人的小姑娘凭着记忆，只管一个劲儿的往前冲，耳畔紧随“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紧紧跟随，她也不敢回头，连哭声都被压抑了，只能抽抽噎噎，发出极低的呜呜。

不知跑了多久，齐了滢觉着胸腔火烧似的疼，腿都不像她的了，全凭一股执念在狂跑，累了就稍稍放慢脚步，恐惧一上头，又不管不顾撒丫飞奔。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眼下隐约能瞧见古坟坡那片撑天竹林了，小姑娘气喘吁吁，早已流不出泪花，放缓脚步，步步靠近那处一切恐惧的源头。

山风寒冷刺骨，圆月悄悄躲藏。

齐了滢停在竹林外的小路上，小手握紧狭刀横在身前，她一步跨出，手指一松，将狭刀丢弃脚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扑通跪地双手合十高高举起，朝着四面八方先磕十二个响头为敬。

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各路神仙保佑，我无意冒犯，只为进来寻一味药材回家救人，多有打扰，莫怪莫怪…”

齐了滢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光洁额头沾满泥污，她捡起狭刀，起身后抬脚跨出，走入古坟坡。

白日可见古坟坡竹林周围终年裹缠朦胧白雾，人在一里外，可闻到那方绿极发黑的竹林传出经久不散的腥恶尸臭，旁人唯恐避之不及。

齐了滢一路飞跑，在远处未留意，如今靠近，竟没闻到任何臭味，反而有一股竹叶清香徘徊。

……

相传，在那万年前，北方极寒之地有一只九尾天狐。

它本是天真纯良，生长于山川之间，没有人们传言里描述的邪恶，也没有世人偏见里传唱的嗜血。它只是一只出世不久，会点灵术，长相可爱的纯白小狐狸。

它在自己长出五条尾巴的时候开了灵智，六条尾巴时可以神识出窍，阅山河大海、观人间冷暖。七条尾巴时，它开始知善恶、懂喜恶。

在它生长出第八条尾巴时，可以选择自己立于世间的性别。但一位特别的少年也在此时出现在狐狸生长的山涧，闯入它的世界。

狐狸永远记得，那是一个晴雨天，天空升起明媚暖阳，又飘着淅沥小雨。它躲在自己的小树洞内，头顶有一片宽大绿叶。

雨水顺着叶子滴落，调皮地掉入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顺着柔软皮毛滑向鼻尖。

它趴在树洞粗壮的枝干上，探出雪白圆润的脑袋嗅着雨天里清新的泥土芬芳。

一道陌生的气味钻入小狐狸鼻息，甜腻与血腥、竹叶混合的三种味道。小狐狸不懂，它真身见过的人多如牛毛，但他们无一例外皆是各种奇怪的臭味，它以为人都不好闻。

直到林中少年出现，小狐狸新奇又惊喜，原来人可以是好闻的。

后来，小狐狸化形成人，选择了做一个女孩儿。

狐狸看见树下走出的黑衣少年，他逆着身后的阳光，手提草药，穿过草丛，身影渐渐消失在森林中。

它开始期盼这位少年再次出现，它很好奇，味道好闻的人与臭臭的人有何差别。

但是一天、两天、一年过去，少年再也没出现过。狐狸神识出身，走遍它熟知的人世喧嚣，却失落而返，再未发现味道好闻的少年。

小狐狸渐渐生出期盼。

直到第二年，春雨绵绵，同样的位置，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不过此时少年身上已经没有了血的味道，完全的甜腻与竹叶的清香，狐狸期盼而归，它决定，这次要跟在少年身边。

所以当少年走到树下时，狐狸轻巧的落上他的肩头，摇晃着身后八条雪白尾巴，水汪汪的眼睛懵懂地望着少年。

少年无神的双目与它对视，只感觉出肩头落下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挺重。

他试探着伸手去摸，狐狸下意识向前蹭出脑袋。

少年温暖手心包裹着小狐狸湿润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