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半来人（1/2）

车马声辘辘，本朝唯一的长公主车架仪制分毫不差，行进在漠漠无人的荒野官道上。

林全旁边的一个小侍卫四下瞅了瞅，见无人注意，凑到这位侍卫统领边上，面带谄媚地问道：“大人，太后召见殿下，这苏状元怎么也跟来了，他也不是侍卫啊？”

小侍卫正殷切地等着答案，却见一只大手直直地拍上他的后脑勺，给他拍了个眼冒金星。

“哎呦！大人唔......”

林全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用气声道：“想活命就少说话，大人物们的事少议论！”猛地将他放开，瞥了一眼前方白色的身影低声道：“那位......此刻不一定心里有多厌恶......呢。”

小侍卫这次学聪明了没出声，默默退开，一时间，官道上显得更加安静，除了风过草叶的声音，竟连底下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听不分明。

厉风似是没察觉到这奇怪的气氛，还是哒哒地在路上跑着，苏鹤尧心中哂笑，果然还小，不识愁滋味啊。

他的表情分明确实一副发愁的样子。

这表情，四分真，六分假。

自那日自己记忆出现混乱，夜间苏鹤尧就接连不断地做梦，梦到的都是非仙非人的神异之境，夹杂着鱼瑶瑶浅紫色的背影，光影驳杂、色彩靡丽，令他惶惶然不知神游何方。

往日的教导让他无暇顾及鬼神之说，但他心中隐隐有一股感觉，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发生过的。

太后的懿旨来得很快，而皇帝此刻被绊在使臣的事上走不开，只好目送着卖蠢的妹妹顺手牵羊般也将他带走。太后啊，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这一切简直可以说是正中他们下怀，甚至于不必过多筹谋就可以在鱼羡安的眼皮子底下与她牵上线，可目的达成的越简单，这其中的复杂程度或许更难以为他们所知，他又想起还未到围场前他二人遇到的刘养......是传消息呢还是试探......抑或是二者都有。

苏鹤尧捏了捏眉心，记忆与面前的杂事一同涌来，哪怕是才冠天下的状元郎也有头痛的一天。他借着余光扫了一眼鱼瑶瑶安安静静的车驾，处在阴谋其中几十年的她，是否也感到分身乏术呢？

明明那样爱这不受规矩束缚的时光，可懿旨一到，长公主毕竟还是长公主，她的礼服后摆，还需要他捧着吗？

他思绪纷乱，却总离不开对她的牵肠挂肚。

眼前的道路开阔起来，厉风也忍不住要撒欢儿，莽莽撞撞地要往前冲去，他抬手勒马间，听得后方帐中几声轻笑，不禁转头看去，却见琅月掀开帘幕道：“苏公子，殿下见您骑马辛苦，特邀您上马车一叙。”

后方那些侍卫的反应如何已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翻身下马，拍了拍厉风让它自己跑走，便径直上了马车。

“你倒有心思调笑我了？”苏鹤尧笑意吟吟，面上不见在外人面前佯装的怒意。

“怎么会呢？不过是看着厉风机灵罢了。”鱼瑶瑶眼珠一转，最终还是忍不住笑意又噗呲笑了出来。步摇被她笑得东倒西歪，琅月忙伸手去扶，她只望向苏鹤尧那边，见他眼眸也定定地看向自己，不由面上一热，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

苏鹤尧也移开了视线，耳根一红。

琅月假装没看到二人的小动作。

......

马车行了一阵子，在太阳落山之前，车马终于到了芙蓉山潜明寺前，一位看着上年纪的宫娥站在门前，不知等了多久，见鱼瑶瑶被琅月扶下马车，忙迎上前来：“长公主殿下可算来了，太后娘娘白日等了您许久，如今精神撑不住已经歇下了，您也先歇息，奴才明儿个就引您过去。”

鱼瑶瑶凝眸才发现，这位嬷嬷正是太后从前身边侍奉的安桂姑姑，从前的记忆对她而言并不美好，此刻也未多做表示，只叫她引她歇息。

一路无话。

安桂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苏鹤尧虽是作为随行的人来此处的，可谁也没有忽视他的身份，因而他的厢房便被安置在了与鱼瑶瑶隔一堵院墙的另一处。

山中清净，等他欲关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浓云稠密，竟连一颗星子也不见。思忖几息后，苏鹤尧掀开了被子，但并未换寝衣，他熄了灯，几个起落，便借着夜色落到了院内高高的树枝上。

太后骤然前来，他恐生变，这般守着，也求个安心。

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包括长公主殿下厢房的灯光，舟车劳顿，可她房中烛火通明，“终究还是愁的吧。”

风乍起，他任凭思绪渐渐飘远，习武之人耳力极好，那日他虽离得远，但依旧将使团的呼声听得真切。他想起同样的夜晚里小公主的泪珠，她想起她与厉风互动时褪不下去的笑脸，便更为此刻她的难以安寝而忧心。

世人因她的骄纵嚣张而厌恶她,他只看到连她的娇纵都是一层保护壳，步步谨慎、时时小心，这些年，她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神思一闪，眼前又转为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