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4）

蝉

于无光地底蛰伏数年,一朝化蛹成虫，声嘶力竭嚎叫数周，然后死去。

无论听起来有多热烈……

它们所拥有的也不过是盛夏里的弹指一刻。

方正和室,空无一物，包裹着无限的空旷。

纯白绷带绑缚双眼，男孩孤身端坐正中，纹丝不动,一如缄默神像。

有人缓缓拉开木门，将光与喧扰一并带入。

“好久不见，怎么，是在等我吗？”

他问：“为什么？”

“该不会两个月以来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吧？”出来吗？那也可以——”

黑白翻转棋的棋盘放置在二人中间，来者将四颗黑白棋子放于正中。

她轻描淡写地说：

“因为悟对我来说有点碍事。”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邀请他一同游玩，而是拿着棋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落子的声音不紧不慢次第响起，她的声音轻而缓，像是循循善诱，又柔软得像是花瓣做成的刀。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游戏规则,悟好像不明白。”

“为什么悟会和我定下婚约？

对于禅院来说，悟最好能在我的诱导下和五条离心，就算做不到这一点，因为贪恋抹消术式的效果而荒废六眼,削弱实力,也是对禅院有利的事。

对于五条家来说，他们希望悟能将我变成传统的妻子,克己守礼,三从四德,把抹消术士的力量也变为自己的一部分。

对于诅咒师、其他咒术家族，甚至是五条家的某些人来说，触碰到我的时候就是悟最脆弱的时候，就像是露出柔软内里的河蚌，能轻而易举地被杀死。

多方不怀好意者的齐力推动，这是我和悟的初遇。”

棋子和棋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一接触，阴谋就发笑。”

“不对——”

女孩完全没在乎他的反驳，继续说道：

“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快两个月没来看悟了，悟也明确地表示出了冷淡，五条家还是任由我进来和悟相处吗？因为加茂推出了大规模子弹咒具化的技术。”

“所谓子弹咒具化，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是让枪械也能对咒灵造成一定的伤害。

这意味着大部分中低端咒灵可以用普通人的人海战术来祓除，意味着加茂将和政府建立起更加深厚的合作关系，意味着原本因为有合作倾向而遥遥领先的禅院和五条不得不绑定起来，一同应付拿出了这项跨时代技术的加茂——

——意味着如果悟顺应家族意愿的话，最好不要赌气，继续和我演情深意重的戏码，一周一次，就像以前那样。”

“不对！”

男孩一把扯掉绷带，眼睛泛着红，带着怒气瞪着眼前人：“那些——不是！”

他肚子里有一堆东西要反驳，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描述，但是毫无疑问，那些快乐、那些感触，他都曾经切实地体会到过！

他看着眼前人逆着光，半垂着眼，随意在棋盘上落下棋子的姿态，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寒冷。

“……那些难道是假的吗？”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

“不，那些当然是真的。”女孩抬眼，松绿色的眼睛从棋子上移开，看着他。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那些东西是连筹码都算不上的装饰品，野花开得再灿烂，也不会比数以亿计的钞票和货真价实的权利更有价值。

——这是游戏规则，悟明白了吗？”

他紧紧捏着绷带，手上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青筋。

持续数月的雨在这一刻转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令人厌烦的蝉鸣样耳鸣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眼前发黑的剧烈头痛。

以及冰冷。

不是冰块的冰冷，而是无力、空落落的冰冷。

她难道看不出着：

“怎么了，这副表情？——悟只想要一个单纯的朋友？”

“也可以啊。”

对面人将手中揣摩已久的黑棋落下，大片被吃掉的白子被一个一个、不紧不慢地转为黑色。

“因为悟力量过于强大，注定会成为我的阻碍，所以我才会放任别人伤害悟。”她把最后一个棋子翻转过来，脸上带着轻飘飘的微笑。

“如果悟愿意当一个乖孩子，把我说的话当做绝对的准则，付出一切信任，既不质疑，也不反驳，那我也可以给悟想要的东西。

——一个不用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不用担心阴谋与暗杀，有有趣的咒灵可以祓除，也不必看见其他人的痛苦与苦难的世界，怎么样？”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她的男孩。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立刻得到愤怒的反驳。

对面那孩子将不解、酸楚、愤怒、痛苦全部咬在牙关，执拗地瞪着她——但他通红的眼眶仿佛在说：多说几句我就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