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相公啊(二)（1/1）

丧乐吹的震耳响，一听到这丧乐声，叉子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的手痛苦的扣进了泥土里，劈开了都没有发觉。

他没有勇气抬头，更没有胆量和那村妇杜大嫂对视。

自己亏欠了她，如果不是自己那么晚来雇车，杜大哥怎会死于非命。这一切都怪自己。

叉子趴在地上任凭杜大嫂发落，他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就算杜大嫂拿刀砍了他，他也绝不躲闪一下，“一命还一命！”自己愿意把命还给杜大嫂。

众人见杜大嫂目光平和，和往日一样，嘴角还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仿佛棺材里死的是旁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棺木里的杜老大，她自己最爱的丈夫，那个承诺给她买大房子的杜老大，她睁眼都没有瞅，径直转向跪在地上忏悔的叉子。

众人心里又想:“杜大嫂接下来定会拳打脚踢把这个瘦弱的男子给打一顿。”

看着男子忏悔的样子，一定是杜老大的死和他相关。

可杜大嫂没有发作，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疯狂责问。

杜大嫂的马行内人越积越多，渐渐地整个马行都站不下了，有些人实在挤不上来，就从隔壁搬来了梯子，爬上房顶来看。

杜大哥平日里的人缘不错，见杜大哥死的如此惨，又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顾，以后得日子注定艰难，众人看着看着眼圈都红了，有的甚至悄悄的用手帕擦眼泪。

其中最悲伤的莫过于她的闺蜜李婶，都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了，若不是她的相公李哥紧紧抱住她，她一定会摔倒在地。

她的闺蜜春荷和杜老大的感情深厚，那么多年她是看在眼里的，可今天的春荷一点都不正常。往日，春荷遇到难过的事，眼泪浅的她早就哭红了眼。

可如今她的春荷却缓缓的蹲下身子，去扶那叉子，动作很轻柔，眼神中一点悲伤都没有。

“春荷！你哭出来吧！”李婶见杜大嫂这个样子，她有些担心，她更希望杜大嫂能大声的哭出来，哭出来心里的痛苦就释放出来了，这样她自己也能好受些。如果一直把悲痛闷在心里，时间长了，会出事的。

李婶劝说杜大嫂哭出来，可杜大嫂没反应，她自己倒哭出声了，哭的呼天抢地的，把墙边树上刚刚飞来的成群的乌鸦，吓的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

可乌鸦不肯走，在不远处的高空徘徊着，时刻觊觎着马房中间的那一个红木棺材。

棺材铺老板见状，忙吩咐仆从把棺材板盖上。

李婶见此哭的更伤心了，她仰着头面向天空嚎啕大哭，把那群盘旋的乌鸦又吓的飞高了两尺。

众人见李婶哭的伤心的很，也忍不住哭出声。

人群中于是传出很多的抽泣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种声响齐聚，群音荟萃，好不凄凉。

可杜大嫂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其实不仅仅是没有听到话，此刻杜大嫂的眼中没有其他任何人，大家的哭声，讲话声，安慰声，她全都充耳不闻，她的眼中好似只有那叉子一个人。

吹奏哀乐的乐手，见众人哭的正起劲，心里也一时悲苦万分，悲苦万分的他们没有办法缓解，用不能像大伙儿一样哭出声来吧，他们哭不出来，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表达方式，他们拿起自己的唢呐呜呜咽咽的吹奏起来，他们的表达方式就是那唢呐。

一时间，唢呐声起，树梢上飞下来的零星的乌鸦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众人又哭成一片，唢呐声，哭声，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杂合起来，笼罩着众人。

可杜大嫂全然不顾众人的反应，她把叉子拉到一边。

抬头见叉子的头发有些乱，上面有很多结成了块子，一绺一绺的，还有很多头发丝粘在了脸上，和脸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成了一个“乞丐脸”，忙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说道:“你等我会儿，你脸上有脏的血，我来帮你擦擦？”，说话的同时还轻轻拍了拍柴十八的肩膀。

说完，杜大嫂到旁边的水缸，用舀子舀了半下水，然后把手帕放进去浸了浸，等手帕湿透了以后，就把水倒了，舀子放进水缸里。

然后向叉子这个方向走来，她的脚步有些快快的都有些踉跄了。

还好路面平整，不然她准摔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