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陆苏（1/3）

深夜——

陆行简对走廊里的三个女人说——

手术很顺利，病人暂时脱离危险期。

话毕，他转身，径直向前走去。

旁边年轻一点的医生跟着陆行简来到盥洗室前。

他们互相将对方的手术服解开脱下，又将手术帽和手术服依次放进黄桶内。

接着，陆行简按了三泵医用洗手液开始清洗手部前臂和上臂，洗完后他把胳臂置于流水下，让流动的水充分流过刚刚洗手液包裹到的地方，之后他用无菌毛巾将手和胳臂一一擦拭，最后抹上消毒凝胶双手搓拭着。

旁边年轻的医生草草的洗过手，斜着身子双手抱臂饶有兴趣的看着陆行简。

这位年轻的医生叫周六文，来科室快两年了，陆行简算是他的一师半友。

周六文看着陆行简，说：

“哟，我们陆医生这就洗完啦？”

陆行简点点了头，完全没意识到周六文这是在揶揄他。

周六文感叹道：

“我们陆大医生的洁癖啊——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这下陆行简听出来了。

他温温的笑了笑：

“走吧，今天你开我车送我。”

“那我的车呢？”

“你的车歇一晚上。”

周六文玩世不恭的说：

“得，今天咱又是老司机。”

车上，陆行简在副驾翻着一本汉隶曹全碑字帖。

周六文开着车，等红灯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说：

“咱的陆大医生可真够刻苦的，白天拿手术刀，下班了还孜孜不倦的看书呢！”

“这不是书，这是字帖。”

“都是字儿有啥区别？”

“字和字还是有区别的。”

周六文咂咂嘴：

“行——咱们陆医生可真行。”

陆行简不接话。

周立文又挑起话头儿说：

“你知道今天咱们是给谁开的颅吗？”

“不知道。”

“开颅的是李江之，原先干黑煤矿发家的，后来洗手了。”

“他很有名吗？”

“那倒不是，是他跟我爸打过交道。”

陆行简从字帖中抬起眼，看着周六文，问：

“你爸也干黑煤矿？”

“那不是，我爸查黑煤矿的。”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小的时候，他去我们家送过礼。”

“亏你这么久了倒也还记得。”

“他去的多呗，一趟又一趟的愣是不嫌烦，有时候我爸不见他，他就在我们家屋檐下定定的站着，有一次下着大雪，我放学回家老远儿看着我们家门口立着一个白人儿，好家伙那叫一个周门立雪啊。

我走过去瞧他，他都冻成那样儿了看到我立马又温文尔雅的了，堆着一个笑，跟我打起了招呼。

“后来呢？”

“呀呀呀，不容易呀，我们陆医生今天怎么突然对八卦感兴趣了？”

“……”

周六文憋着笑：

“后来我把他领家里去了。”

“你爸不是不见他吗？”

“嗨！我爸就是穷摆谱，意思意思得了，真让人在雪里头站着啊？”

陆行简把字帖翻过去一张，徐徐说道：

“你倒比你爸练达。”

周立文突然正经了一点：

“我是觉着没那个必要，事情不至于做太绝，那个年代的生意人谁又比谁干净呢？我爸他铁面无私明镜高悬，可别人呢？别人不见得跟我爸一样，李江之见不着我爸自然会去见别人。”

“你这……算是腐蚀你爸吧？”

“谈不上腐蚀，咱们安市的经济怎么起来的？安市的经济重心在哪？大家心里明镜儿一样。上头明文下来，但实施起来不见得容易，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有我爸穷较劲，白白得罪人。得罪李江之这类的生意人倒也没什么，但我爸那得罪的可是他单位里的人。”

“这话怎么说？”

“人家把我爸顶头上司都打点好了，就差我爸一个签字，我爸可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愣是不给签，你说得不得罪人吧？就我爸这样的，单位里谁不给他穿个小鞋儿。”

“你当时也不大怎么知道这些？”

“嗨！我爸那官儿当的，按我妈的话说，那叫一个冥顽不灵竟惹人！”

陆行简想了想说：

“但你爸并没有错。”

“不是错不错的事儿，我爸他要是想水至清就不该走这条道儿，既进了这条道就该想着浑俗和光一点，老跟别人死较劲，认死理儿，图个什么呢？”

陆行简听完，没说话。

周立文将车转了一个弯，见陆行简不言语，他说：

“你倒是说句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