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头（二）（1/1）

从湖里这个梦境醒来，正好是凌晨四点左右，习惯性的摁亮手机屏幕，沉闷了很久。我知道我即将再次与他见面，那个老头。随即扔掉手机，翻了个身，继续入睡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母亲正抱着我斜靠在门槛边。一脸疲惫的模样，很是心疼，想张嘴呼唤她，却只能发出哇哇的哭声。原来我还是个婴儿。

依旧是梦中记忆里的房子，是那个无论何种梦境都一成不变的房子，特别是那个被祖母种满鲜花的大院子，只是完全与现实毫不相关。推开房门，右手边是狭长的厨房，餐具凌乱的重叠摆放在一起，左手边是诺大的客厅，绿色的手工棉布沙发是原来梦境里母亲经常织毛衣的地方。径直往里走，几乎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有老人，大人还有一群小孩子。只不过后来这些人都一一逝去了，只剩下那个老头和我的母亲。

这个老头是我的祖父，在这个家里我的记忆里只有祖父这一个比较亲近的男子，因为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祖父生养了多少个孩子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个房子里住满了人，我的母亲带着幼小的我回到家中时，就注定我不受待见，只有祖父祖母庇佑着我。

白天大家总会忙忙碌碌，特别是我的母亲总是疲惫不堪的回到家中，然后和祖母一起准备饭菜，等待叔叔们的归来。夜晚大部分的时光是祖母陪我度过的。我依稀记得我在第三视角里透过门缝看见祖母轻声哼着摇篮曲，拍着我的背入眠。孩童大多数的时光，是跟着祖父外出农活。因为在家和叔辈的小孩子玩儿，经常受到欺负与排挤。梦里的我，记忆里他们总会拿洗发膏往我头上淋，把我扔进冰凉的水里给我洗澡，就算叔叔们在也会熟视无睹，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明白哭闹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有待夜晚祖父回到家，狠狠收拾他们的时候，我才会委屈的落下眼泪。

祖父经常会带着我到那片树林里劳作，那是我原来梦里他经常埋尸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埋葬他的后代。

日子总归不是平平淡淡的。随着我年岁的增长，我逐渐知道了历代先辈所传承的祖业。“驱魔师、引路人、风水师、道士、殡葬师……”名字大概是这些吧。祖父常说，我生了一双好眼睛，不能浪费。所以我也随着祖父学习了好多“斩妖除魔”的技法，而我们家族最擅长的便是结符印，符印一成，钉上印记，此生便会无法逃脱，直至烟消云散。但是需要找准目标。而我的眼睛可以看见灵魂体，也可以辨别是非，祖父很是欣慰，因为这样便可以准确的熟知它们的任意位置，所以祖父统统把祖法都传给了我。在修炼的过程中，我觉得这些怪物有时吧，也并非祖父口中那般凶神恶煞，残酷无情，我也遇到过可爱的魔，他们的样子好似原神里的史莱姆，圆嘟嘟，软腻腻的，善发光，无论什么环境下，都会布灵布灵的发光，我便为它们结了光印，封存在手心里，取名为火茶子。

但是，世人常说，道士家中无后人。

后来啊，祖父的孩子都相继死去，他们不是中魇，就是被恶鬼缠身，坏事做尽。最后，都亲手被祖父所杀。

往后的日子里，我每天凌晨4点都会随着祖父出门，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佝偻着身躯，填埋他的孩子，然后拟好符咒，封印在泥土下。我知道祖父已经没剩下多少气力了。所以我会再去泥土旁结一遍手印，让他们真正的入土为安。

祖母伤心过度，也在难得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逝去了。那时我正在院子里练习结印，同几只动物进行传灵，却忽然看见祖母安详的站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眼睛，微笑着说道：“原来我的孩子真的可以看见这些东西，往后的事辛苦你了。”随后便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祖父本就不硬朗的身子在祖母走后也突然倒下了。

而我，承担起了整个家族的责任。

而后在现实世界的2019年里，我每晚不断的做着噩梦，做着一些我不能理解的千奇百怪的噩梦。最后在10月的某一天，我不明所以的在时光账上写下：继祖。承位。

然后在梦里的时光中，在某个我未曾赶得上的凌晨四点。我亲手埋葬了我的祖父，亲手为他结上了封印妖魔的符印。

为此心中所烙下的心结，也在现实世界的2021年的某一天梦里解开了。梦里我再次回到了祖父身边，回到了那个凌晨四点醒来带我去树林埋尸的老头身边，我幻想着祖父最后亲手埋掉了魔怔的我，幻想着祖父依旧守护着整个家族。

只是，最后我没想到的是我却亲手从泥土里刨出了我自己，那个早已入魔，为害一方的自己。也知道了祖父到最后都没舍得结下本该彻底让我消散的手印。也突然明白了，为何我会不断的在梦里杀人，埋尸，啃食生灵，恶鬼缠身。

而后的日子里，我不断的死亡，复活。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是那个如恶魔般的自己，还是被师傅所拯救嫉恶如仇的自己。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想她们也会梦见现实世界里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