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巳州妄心岛（父子）（1/2）

烈日当空，蝉唱枝头，此时的村外，相随走来老少三人。长者说得兴致勃勃，女子听得津津有味，只有那名年轻男子依然默不作声。

阿璃一直挽着沈正，陪他沉默，陪他面对，陪他走向那个陌生的地方。

转眼之间，一座安静的农院映入二人眼中。那一刻，阿璃目光温软。这方小小院落，没有诗情画意的明媚，没有万紫千红的芬芳，满目素洁，步步温馨，尽是人间的平淡，尽是日子的安稳，让人不忍搅扰。

“婉月，看看是谁来啦。”随着农夫的轻声呼唤，一位村妇模样的女子走出了屋子，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爹爹——”

“诶！”农夫双手抱起踉跄奔来的孩童，眼里充满溺爱。他对村妇低语几句，村妇听后脸色惊变，有些不知所措地招呼道：“哎呀，外头很是酷热，快些进屋歇息吧。”说着，手脚麻利地收拾左右。

“你说你呵，怎么又将衣裳脱了去？”村妇嗔责道，不停地擦拭着农夫脸上的汗渍。

“田里农作容易沾污，这样你便少洗一件。”农夫理了理村妇额间的碎发，笑容灿烂。

“爹爹不乖，惹娘生气。”孩童嘟起小嘴，将头歪向一旁。

夫妇二人一听，开怀大笑，争相亲吻着孩童纯稚的脸蛋。此刻，天空澄碧，和风送暖，农家小院充满了祥和。

沈正目睹着当前一切，不禁冷声自问：这是那个任他摔断胳膊，仍然负手冷目的父亲么？这是那个任他委屈哭泣，还要厉声斥责的宗主么？这是那个任由妻子苦苦哀求，依旧无情离去的丈夫么。。。他默默走向三人，擦身而过时，眸光一黯。

纤尘不染的小屋，十分沉寂，甚至呼吸都是压抑的。孩童偷偷看向脸色阴郁的沈正，不觉后退了几步。

不一会儿，村妇端着茶汤走了进来，她斟上一杯，递给孩童，知会道：“直儿，快给哥哥敬茶。”

孩童疑惑地看向母亲，在她鼓励的目光下，懦懦地走上前去。

“哥哥，喝茶。”

沈正看了一眼面前神色呆板的孩童，淡淡颔首，接过茶杯，然而并未饮上一口。

见此情形，阿璃急忙弯下身子，轻声问道：“弟弟叫什么呀？几岁啦？”

“我叫沈直，正直的沈，今年。。。七岁。”孩童的手指比出一个六字。

沈正手中的茶杯，猝然坠落。

村妇一愕，急忙拉过孩童，迎笑说道：“你们好生歇息，我带小直先去备些饭菜。”

“我来帮忙吧。”阿璃牵过孩童的小手，向着村妇微笑点头。

三人相随而去。

屋内又是恢复了肃静，只有地面的水渍还在缓缓流淌，仿佛永远挥散不去。

半晌过后，农夫站起身来，斟上一杯新茶，走向沈正：“正儿啊，你先喝点清茶，去去暑热。一会儿让你尝尝婉月的手艺，她做的‘玉润人间’，可是一绝啊！”

沈正冷嗤一笑，玉润人间么，那是他儿时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可是如今听来，却是索然无味。“不必费心了，还请尽快告知出岛的方法吧，”

“哎呀，不急一时，不急一时。。。”

“倘若不肯相告，晚辈便去询问其他村户，”沈正断然回道，起身走向了门外。

“站住！”农夫大喝一声。

沈正又是一声冷笑，仰起头背着身，淡淡质问：“这声喝令，你是凭着什么身份喊出的？倘若作为沈阿伯，你我一面之缘，未免有些可笑。倘若作为那个抛妻弃子，背叛宗门的沈宗主，我想，更是没有资格了。”

“看来，在你母亲口中，我竟是如此不堪。”

“何止母亲，全宗乃至天下，谁人不知你的无耻！”

“叶宗，也是这样评价我吗？”

“上宗先生，不屑评价你这样的人！”沈正语气冷酷，目光如炬。

农夫默默低下了头，忆及曾经的自己，看着如今的儿子，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父亲的沉默，使得沈正更加心灰意冷，他不明白，曾经那个靖阳公口中教不得的旷世奇才，那个自创“清辉十四剑”的少宗，那个重创甲绒酋长使他二十年不曾露面的男人。为何一夜之间自废根脉，舍弃权位，流落至此，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

“就此别过吧。。。”沈正强忍悲哽，拱了拱手。

“你就不想知道，龙清剑为何无法缔结魂识？”

沈正闻言一惊，握剑的手臂微微晃动。他目光黯然，沉声回答：“沈正资质平庸，无法缔识龙清剑，从不怨天尤人。”

“换作旁人，也许说得通，可是作为沈家的血脉，竟然无法缔识传承之剑。。。这是我那天资聪敏的正儿说出的话吗？”

沈正愤而转身。

而在厨舍那边，听到父子二人争吵不止，阿璃急忙停下手中的碎活，准备前去劝解，却被村妇伸手制止：“放心吧，阿璃姑娘，有些情感无论怎么支离破碎都是难以割舍的，任由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