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童谣（1/2）

从小外婆带我睡都会轻轻的给我摸背背，我睡不着的话就会唱童谣哄我入睡，一般都是在做午睡的时候。

外婆一面轻轻的摸着我后背，一面闭目侧卧，嘴里轻轻的哼着：“满芽仔满，打八瓣，打得油炉装鸭蛋，鸭蛋装得喷喷香，敲锣打鼓接姨娘，姨娘绊得红丝带，哥哥捡起做腰带，腰带花兑冬瓜，冬瓜烂兑碗饭，饭嫌寒兑菜篮，菜篮漏兑黄豆，黄豆黑兑荞麦，荞麦苦兑碗水，水不响兑口井，井不深兑口针，针不尖兑簸箕。”

姨娘绊得红丝带中“绊得”的意思是掉落，“饭嫌寒”的意思是饭是咸的。

这首童谣的意思是指旧时代的婚恋嫁娶是以物换物的形式，预示着婚后生活的美满，家里什么都不会缺，都能换取到。

这是一首美好有趣的童谣，外婆在忙家务的时候只要见我一个人在旁边感到无聊，也会哼唱起来逗我开心。

晚饭后，外婆外公经常会带着我们到屋下边的邻居家串门，各位邻居都会出门散步，大家一起聚集在池塘边的空地上聊天乘凉，离得近的会多带出几张板凳。

聊到月亮挂上夜空，头顶满天的星星闪耀，外公就会吹着口哨起身准备回家睡觉了。

踏着月光，我们一家四口漫步在回家的小路，我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荆棘丛，不禁越发抓紧外婆的手，路过光线暗的地方外公就开启手电筒帮我们照路，还提醒我和姐姐不要往草堆里踩，小心被蛇咬，这时候蛇也喜欢出来乘凉。

在这种略微恐怖的氛围下，外婆又给我们哼唱起另一首童谣：“月亮光光，心也慌慌，菜古子偷噶茄秧，瞎子看见，聋子听见，捌子来嗙。”

“菜古子”就是小偷的意思，小偷来偷走茄子的秧苗，“捌子”是指跛脚的人，“嗙”就是追赶的意思。

短短的六句词，却被我认定成最恐怖的童谣，如噩梦般伴随整个童年。

我就会问外婆，为什么瞎子能看见，瞎子不是眼睛瞎了就看不见的吗？为什么聋子又能听见，聋子不是听不见的人吗？为什么又要叫跛脚的去追呢？他的腿脚不方便本来就跑不快又怎么追得上。外婆自然是无法回答我，也正是因此，小偷在我心里的概念就如同鬼神般的存在，一样的让人感到恐惧和害怕。

然而外婆家真的经常有小偷光顾，不是来偷鸡鸭就是来偷神佛。

外婆家堂屋神殿上曾摆放着一尊珍贵名木雕制的神佛，有半米高，材质是用沉香木制作的，价值非常高，小偷还是白天作案，趁着外婆外公下田间农忙的时候，顺着后背山那棵柚子树跳到天井，从而进入室内把佛像偷走了。

外婆说这个绝对是熟人作案，对此我也表示认可。

村子里总是有那么几个游手好闲之人，不外出务工，整天就是打牌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法律意识薄弱的年代，这种事情往往就是自认倒霉不了了之，还好神像之后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其他物件。

说回童谣，外婆的童谣还有最后一首。

睡前外婆都会先帮我和姐姐洗脸洗脚，把两姐妹收拾干净后，她和外公才会洗。

夜深人静，脱衣上床前就是我和姐姐最思念妈妈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我们的心情就会很低落，万能的外婆于是又开启她的童谣天赋来哄我和姐姐。

在教育我和姐姐妈妈一个人养育我们长大不容易的同时，也会告诉我们那个抛弃我们的男人有多可恶，我和姐姐都七八岁了从未给过一分钱抚养费，也没给两姐妹买过任何东西，还拖着妈妈不给离婚，真的太太太可恶了！

为了解气，也为了安慰两姐妹，不要太思念妈妈，为了妈妈好就应该记恨爸爸，在当时的立场来说，外婆并没有错，这个男人确实让人讨厌。

外婆用童谣来表达对那个男人的憎恶，那个男人在他家是排行老八，也叫他八伢仔，外婆在我们面前从来都是这样称呼他，八伢仔。

其实外婆运用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声东击西，转爱为恨，让我和姐姐对妈妈思念的爱变成对那个坏男人憎恶的恨。

“八伢仔八，打鸭恰，罐子炆，筷子夹，夹着敬菩萨，菩萨打个屁，打得八伢仔只个炼，菩萨屙堆尿，打得八伢仔只个屌，菩萨屙堆屎，打得八伢仔只个指。”姐姐和我欢快的齐声唱着。

“只个炼”的意思是指在地上不停地来回打滚，全身都疼痛不已的感觉。

“只个屌”的意思是指身体不由自主不停地前后晃荡，站不稳。“屌”在这是指就如荡秋千一般，把他挂在绳索上不断晃荡，也是一种折磨人的方式。

“只个指”的意思是被气到吹胡子瞪眼也拿我们没办法，用手指着我们又没办法对付。

这首童谣让我们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过过嘴瘾也不错，就像是一种诅咒，希望这个坏蛋能得报应，不要让他逍遥快活。

然而现实却是，他过得比谁都好，是真的逍遥自在，所以“好人有好报，恶有恶报，坏有坏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我从没信过。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