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1/2）

凌晨三点五十分。

护士还没来查房，屋子里没有旁人。

然而房中一人一鬼，却是吵闹。

“你不要一脸嫌弃！”程晚词勾住他的脖子，将赞恒拉了下来。

也是奇怪，明明已经双手绵软，她却没耗费什么力气，就把健硕高大的人给轻易拽住了。

“从前巴巴要咬我的也是你，现在苦着脸皱着鼻子不乐意的也是你！”

赞恒：“你少说些话，省点力气。我没有不乐意。”

他扶着她的肩给她顺气，顺势伏在她的肩头嗅了嗅她的脖子。

即将衰亡的腐朽气已经藏匿不住了，更何况赞恒的鼻子太灵，那种骨血里透出来的苦味熏得他直皱眉头。

过载的药剂、过于延宕的治疗期限，已经把程晚词本就虚弱的身体拖累得千疮百孔。

她一开始就应该接受他的提议的，而不是固执地坚持，相信那一套所谓的现代医疗技术能够救她。

现在好了，血里的各种成分更加不稳定，还掺进了各色的药剂，怪味十足。

赞恒一想到自己即将饮下的液体里掺了多少苦药，就有些没胃口。

赞恒帮程晚词调整到一个便于初拥的姿态，然后埋头在她颈间寻找合适的下嘴位置。

他忍不住问：“他们都给你打了些什么？”

程晚词：“你说复发之前还是之后？我能记得的有，长春新碱、环磷酰胺、柔红霉素、阿糖胞苷……”

好长一串，全是常见的血液病化疗药，复杂饶舌，亏她记得。

程晚词好像猜到了赞恒所想，不等他问便自顾自答道：“每日输进身体，你也会记得。”

在漫长的生命里，赞恒不是没有赋予过旁人新生——属于吸血鬼的新生，但是这回，他莫名感到紧张。

明明帮程晚词完成转化一直是赞恒想要做的。

临到头来，即将下嘴，他却像毛头小子一样慌乱。

连意识陷入模糊的程晚词都已经发现了赞恒的不寻常，因为他一直在说话，没话找话：“你真的太苍白了，我还没有咬你，你就已经很像只吸血鬼了……”

程晚词：“是嘛，我的血细胞指标已经失常太久，血小板和红细胞都低得吓人，苍白是应当的。”

赞恒：“嘘，不要回答。你的身体太过虚弱，未来漫长的时光里，你都将和这副残躯相伴了……”

“是你一直在絮叨。”她很不满。

程晚词此时的声音就像破风箱里的抽气声，零零碎碎，飘飘忽忽。

“好的，我的小姐，我确实正……絮叨着呢。”赞恒温和地垂眸。

程晚词仰起头，迎合上去，将颈项完整地暴露出来。

血管包裹在薄薄的皮肤下面，血液就在其中汩汩地奔涌。

赞恒终于找到了适宜啃咬的位置，并在正式动作之前试探性地舔了舔还未存在的创口。

他没有忘记程晚词是多么怕疼的姑娘，膝盖撞到桌腿都要眼泪花花地揉上好一会儿。他想尽量减少初拥过程的痛苦，虽然这种向死而生的疼痛在本质上是不可避免的。

程晚词从小就不听劝，赞恒常常为此感到头疼。直到如今——在她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刻，程晚词仍旧我行我素。

她就是要说话，要颐指气使，要耍点脾气。

她抽着气说：“嘶嘶嘶，要咬就果断一点嘛！我治病这段时间，被长针短针戳了太多次。已经是老油条了，我倒也不很怕疼。”

“好。”赞恒忘记今天顺着她说过多少话，不差这一次点头。

自她生病以来，赞恒再没有为任何事情同她争辩过。

程晚词说什么就是什么，决定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是姑奶奶，是皇帝，是祖宗，是拿主意的第一人。

比方说刚开始治疗的时候，程晚词精神还好，身体衰败得也不那么明显，赞恒就曾经提议过让她接受他的初拥。

程晚词果然像过往无数次听他提议时一样，一口回绝了。

赞恒当时没犹豫，立即帮她在医院安顿了下来，就这么陪着她开始“治”。

现在她的身子完全破败，浑身青青紫紫，没有一块整皮，果真回天乏术了。程晚词又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份黑暗的赠礼，选择以另一种形式“活”下去。

人的生命无比脆弱，从不会有所谓“起死回生”的奇迹发生。

再等下去，身为凡人的程晚词就只能投向仁慈地母的怀抱，直接成为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冰凉尸体。

她要想留在人间，为今之计，只能主动放弃人的身份。

现在是程晚词在主动索要这场初拥，赞恒当然也说好，神色与接受她的拒绝时一样坦然。

如果赞恒身在欧陆的旧友看到，一定会评价说：原本讲究得要命、古板得要死的不列颠老僵尸，现在简直没有脾气，随和太过。

埋头时，赞恒扎在脑后一丝不苟的金发竟又垂下了一丝，他眯起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