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扬着一张苍老的笑脸,像山野难看的野花（1/1）

张倩认为这不是一个玩笑，而是谢湘江嫉妒的表现。

张倩说，当初陈大姐看上谢湘江时，谢湘江爱理不理、骄傲自满，现在人家美满了，他就不平衡了。我不这么认为，如果说是谢湘江心理不平衡，还不如说是对陈大姐的某些行为不满。

我们搬到这里来住时，陈大姐是我们厂里的文印室的收发员，所谓收发员，即是收收传真发发传真管管复印的一名老员工，岁数足可以做我们的母亲了，但写字楼的大陆人都叫她陈大姐，香港人我没听见过他们叫她，但据说是叫她陈小姐。

陈大姐为人热情，文印室坐落在写字楼楼梯间，她便整天呆在窄狭的楼梯间，扬着一张苍老的笑脸，像山野难看的野花，即便没什么人理她，她也认真地开着。而在此前她是湖北某市文化局的下岗工人，据说还离了婚，带着女儿在深圳打工。

她女儿就是刘红线，在同一工业区另一工厂做接线生，长相还蛮标致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皮肤也算白嫩，只是没什么气质，一眼看去便知道她读书不多。陈大姐一贯喜欢给人做媒，有一天忍不住要给自己的女儿做媒了。她看上的便是财务主任谢湘江。

陈大姐当然不会说给谢湘江做媒，有一次谢湘江到文印室去复印一份资料时，陈大姐夸了一通他的电脑如何如何行之后，没来得及让他谦虚一番，便直奔主题，说，小谢你晚上有空时教教我女儿好吗？谢湘江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说，行，没问题。

于是晚上谢湘江便去了陈大姐家教刘红线电脑。那时，陈大姐租住的几十元一月的是铁皮房，铁皮经过一天太阳的暴晒，差不多晒红了，室内温度可想而知，但谢湘江还是耐心地呆了两个钟，对着书本给那好学的姑娘讲了一些电脑的入门知识。陈大姐在谢湘江进屋时，到外面去买了半个冰西瓜，陪他吃了一阵后，便出门去了。

谢湘江对我说，那夜他根本没有留意到陈大姐的意思，但对刘红线还是进行了一番观察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大美人坐在你身边，你不可能对她目不斜视。他们是在一张圆形饭桌上进行教学的，圆桌的另一头放着一把鸿运扇，风迎面吹来，牵动着刘红线的鬓发，也吹在了她裸露的细腻圆润的颈脖上。

刘红线穿的是一件粉红圆领小T恤，当她抬手搁到桌子上时，短小的袖口偶尔会露出一些柔顺的腋毛来，牵扯谢湘江的眼光，让他有些紧张，但喜欢看。后来刘红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闪烁处，羞出了汗，垂直下双臂不再打开。这样便让谢湘江发现了她的缺点了。

我估计如果刘红线没有这个让谢湘江不能容忍的缺点的话，也许爱情有另一种结果。——刘红线的缺点是双肩有些耸，而谢湘江喜欢的是：削肩长颈，瘦不露骨。这是他读古典读出来的，他说，古书里形容美女时，都这么写。我不知道古典里是不是都这么写，但我在《浮生六记》里的确看到过，且印象深刻，事实上我“老婆”张倩就是这样子。

虽然刘红线的肩膀有些耸，但第二天晚上谢湘江还是去了，这夜他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在陈大姐出去不久他也回来了。以后再也没去了。陈大姐问过他一次怎么不去教她女儿电脑时，他说，电脑基本知识也就这么多，主要是要多上机，都是在键盘上练出来的。陈大姐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要他教了。

谢湘江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爱情之旅，带着拒绝诱惑后的自豪回到房里一个人唱歌，嗓门粗犷，歌声嘹亮。惹得张倩在房里对我说，听听，又猫叫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