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赵大算盘（五）（1/2）

俗话说得好，“好运来了你关上门板也挡不住”。他那三儿子耳务子(大名爱红)是个罗锅、侏儒，个子特矮，到了十七八岁了，还不到一百公分高。但别看他四体不周全，心眼儿却不少。他常常跟他爸告密，某天某时妈又带男人上床了；在和前后巷孩子们在一起玩时，常常拿小糖或什么吃食哄小女孩，叫她们脱裤子让他看。

这年东北有个马戏团到沛市演出，一眼就看中了他。

找到了赵主任，提出打算收他进马戏团。

赵主任有一颗玲珑七窍心，这话一听便明白了。本来，这个矮儿子是他的一个大包袱，见到那冬瓜般肚子上顶着个西瓜般的大脑袋，走路左沉右沉，离地只有尺来高，他眼就发胀，心就堵得慌。在家啥事不能做，还得照样管吃管穿，甩又没处甩，丢也丢不掉。

马戏团这么一提，他顿时大彻大悟：他们是拿他当小丑，和那些“连体人”、“双头娃”、“脚博士”、“人面鸡体”、“人头蛇身”、“胡子婆娘”等畸形儿、怪异儿一样，去给马戏团招揽生意、赚大钱呐。行，物稀为贵，既然儿子被列为贵重物品了，那做爸爸的可就奇货可居，不好随便贱卖啰！

刚一交谈，赵主任便提议要上馆子；刚一上街，赵主任便去道双凤楼，白孔雀宾馆等大酒家；刚一落座，赵主任便拿过菜单子，由他点菜，什么贵叫什么。

接连上了三天大酒家，才进入实质性协商。赵主任用的是贸易市场上的那一手：飞天叫价，让你睡地还钱。几经周折，谈判一次一次从濒临崩溃边缘又回过头来，终于达成了协议：

一，孩子现在就跟马戏团去，试用期为三个月。

二，现在预付赵主任“议聘费”五百元，三个月试用期满，孩子如未被录取，这五百元便不要了。

三，试用期后，孩子能继续留在马戏团，再由马戏团给赵主任二千伍百元，连同预付的五百，共为三千。

双方在合同书上签字时，赵主任发表即席演说，嗟叹连声：

“我实在舍不得孩子啊，十指连心，哪个孩子不是心头肉哇！五百块，三千块，太便宜啦，抵不上一头牛钱。那牛是畜牲，我儿是人哇！不单是人，天给他的厚(意为得天独厚)，还是个大有可为的人才呐！你们拿他去，一张票三角，一场三百张票；一天三场，三三见九，三九二十七，一天就进二百七，不消半个月就赚回本钱，再下去便是纯利润了！……”

他忽然又像是要反悔了：“不行，不行！太便宜你们了，太便宜你们了！就打我儿子只活八十岁，还要为你们卖力六十多年，会给你们挣几十万、几百万啦！ ……”接着腔调一转：“唉！想到你们也是无C阶J文化大G命的一支宣传队伍，也是为了丰富G命群众的文化生活，我……我也就不怎么难过了……去吧去吧，领孩子去吧！希望你们对孩子另眼相看，对他好些，他可是你们的摇钱树哇！……”赵主任至此真的动了感情，流下眼泪。

马戏团对孩子很不错，真也做到另眼相看。可是两个月没到，却无可奈何地把他送回来了。

他在团里，不好好学技术，不听从师传指点，不接受训练。这些都算小事，日子长着，慢慢来嘛。他不会比老虎、狮子、狗熊、猴子还难对付吧。只是他在团里虽不像老虎、狮子，却比它们多有一种人的邪欲。晚上钻女演员床肚里，看她们脱衣服睡觉；女演员上厕所，他从粪坑那边头朝下往里瞅；女演员晒的裤头、胸罩、袜子经常失踪，全是被他偷去当枕头，夜夜趴上面闻??

赵主任不肯接受这回头货。他没多说话，冷静地打开合同：很简单，很清楚，合同上写明试用期为三个月，现在才五十来天就送回来，我儿子可不是串槽的驴，让人随便拉出拉进。

解决办法，或是把矮孩子再带回团里，不论怎样，要满上三个月；或是由马戏团再付五百元，名曰“失礼费”。不按合同办事，说得再轻也算是失礼吧?

于是，矮儿子就这么为他挣了一千块。

在这一千块快要用完时，发生了郝驼子家的捉奸事儿。本来他是想给点颜色让郝驼子看看，报郝驼子那天说那筛子可以辟邪之仇；然后抓住这个把柄，郝驼子住对门，拣破烂，手头零钱活络，他可以随时跨过去，伸伸手，小小作些周转，辟一个细水长流的财源。想不到郝驼子太不结实，竟如此那般经不起来往，断成两截儿，死了。

这使他颇有些懊丧。

懊丧是极其伤人的，赵主任懊丧了三个月，忽然得了怪病，一命呜呼。

郝驼子的死是断成两截儿，赵主任的死恰恰相反，是缩成一团儿。像遭到袭击的“珠珠虫”一样，头脚四肢攥到了一起。

好像是作过预算，他从各路旺畅的财源中得来的几笔钱，剩下的一些正好为他办了丧事。

人亡钱了，作为未亡人的主任娘子，可不能不活下去呀！再说身后还有矮儿子和下面三个小的。怎么办呢?自己一向没有参加工作，身子骨又瘦小，任何体力劳动都无法胜任。智力嘛，比体力更差。思之又思，只好将高就